里一凉,看着他走向黄朝云,不禁怀疑他的善良。
(5)
阿大先生走到黄朝云面前,点了三支香,插在地面的小土堆上,以手摩黄朝云的额头。
只见黄朝云全身笼在一团柔和的月白光中,化成一只羚羊,趴卧在地上,闭上了眼睛,好象是睡过去了。
胡照英也不自觉的化为了狐狸身。
阿大先生退后,坐在一块石上,拿出一本儿蓝皮书,一页一页的翻看。胡子拖在地上,胡照英过去故意踩在脚下碾。
阿大先生抬头看了看胡照英,胡照英踩的更狠了,然后在上面蹦了起来。
阿大先生摆出一副无辜模样,说:“噢,好姑娘,你得罪了我,不怕回不去真津吗?”
胡照英说:“反正你也决定不了什么。”
阿大先生笑道:“也不一定。”
胡照英站到一边,捧起他的胡子吹了吹,抖了抖,说:“我给你干洗了。”
阿大先生说:“那我就既往不咎了。等你要回真津的时候,也会有人给你送行的,跟你有这个缘分,送别。”
胡照英说:“我提前从彭家宝那里看到了他灵魂的一半儿,以后三世会怎么样?”
阿大先生说:“就像是篝火,此时圆满,还得添柴,不添就缺了。”
胡照英说:“如果第十世缺了怎么办?”
(6)
阿大先生说:“缺,得看缺多少,如你,就不能缺的太多。
十分之二强,估计就回不去了。
你要有能耐,让另一个人百分百爱你,也行,百分八九十,也将就。
还得看现在真津顶替你的那个狐狸,人家是什么态度。
另外,你自己的德行、觉悟也占分,所以,这都是不一定的事。
我说了不算,只是例来的大概。
你归途中,经过桂花水路,如果上了树,化了霜,那就是应该化霜,如果撑过去了,就是可以回乡了。”
胡照英说:“我是不是得找个备胎?”
阿大先生一撇嘴,说:“有便有,无便无,如果刻意去找,那很可能鸡飞蛋打。不过,也不一定,也许你的魅力神鬼莫测呢?”
胡照英说:“我还以为如果第十世,必须看到所爱之人的灵魂齐刷刷像刀切的一半儿呢,如你当初所言。”
阿大先生说:“我总得说的邪乎一点儿,好激励你全力以赴吧。注意事项里,我说的非常清楚了,还有其他很多。
因当时你的脑袋里都是爱情泡沫,七窍雍塞……当然,这也是你的天性,你也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是不愿意再给你讲一遍,如果没有当时接引你们的情境,我脑子里也没有那般切实,都是针对你们不同的个人,当时自动生成的,都不一样,对每个人都只能说一遍。
自从有我们这个行当,就如此了,也不知道是谁,是什么时候就有的。
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来历和去处,听自然而来,听自然而去。”
(7)
胡照英顿感虚无,叹一口气,说:“如不系之舟。”
阿大先生说:“也别灰心。有诗: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一切自有因果。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胡照英刚要说话,阿大先生止住,三支香已经点完了。
黄朝云醒过来,站起身。眨眨大眼,还往下落泪。
阿大先生说:“十世,都回忆起来了?知道你的去向吗?”
黄朝云说:“我不知道有没有那样的幸运:能连着两世都是夫妻,所以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阿大先生说:“有啊。黄朝云,你可以回故乡平津去了。顶替你在平津的羚羊觉得人间是逼仄行,它受够了。点香向我诉苦,因它愿力极强,揍了效。而且你的旅程已经圆满结束,回去吧,会如你所愿,有美满姻缘的。”
胡照英说:“你不是说你不能确定吗?”
阿大先生说:“嗯哼,我是推测,说的满一点而已,我推测十有七八,或者六七总有……当然,主要是我的祝愿。我柔软的小心脏,期望你们都能如愿。朝云如果回不去,那顶替她栖于她故乡那只羚羊不久就会耗尽心血,身魂俱泯。除非,当然,没什么可能……”
胡照英说:“两相理想的情况,就是朝云能回去了?”
阿大先生点点头。
(8)
黄朝云走到胡照英身边,两个人交颈摩擦,以示惜别。
胡照英说:“这一世还差年余呢,怎么?现在就走吗?”
两个眼巴巴的看着阿大先生,阿大先生说:“等她回到故乡恰是足年足月,等你送别她后,也就到了你这一世回画眉洞的时间。”拿袍袖一卷,抛出一段桂花木,落到水上,化为小船。
阿大先生和黄朝云上了船,胡照英愣愣的在水边,以为就到这儿了。
阿大先生却招呼她上船,说:“还有用你处,上船再送一段。”
胡照英连忙蹦到船上,阿大先生说:“朝云啊,该你划船,以示自度之意。”
划呀划,待月上中天的时候,船拐过一座山峰,四周忽然一片光明。
胡照英不由自主的扒到船头:这就是来时那片桂花水路了。
还是那么梦幻:两边都是参天的桂花树,发着月光一样的光芒,树头搭成了一个广大的拱形,照得水面通明。时有桂花飘落在水面上,静静流去。
黄朝云却靠了岸,阿大先生招呼胡照英下了船,黄朝云捂着嘴咳了一声,吐出了一棵光芒的桂花种子,交给胡照英。又把脖子上的金项圈戴在胡照英脖子上,招了招手,自己一个人划船直进桂花水路去了。
(9)
阿大先生说:“挨着桂花水路最后一棵树种下桂花种子吧,点上三柱香,如果长出来接上那边的桂花水路,那她就是回乡了;
如果变为无名的寻常小灌木,牵缠在这边的杂木林,寻常暗淡的倚在水边,那朝云啊,就是身化飞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