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径站在屋外面,捏着大夫给开的方子,一股无力之感涌上心头。她不知道云啾啾因何染上的心病,也无从下手根治,就这样透过窗纱,看向意中人,说不清是不是方向问题,总感觉对方单薄得就剩下一把骨头,眉心紧紧皱着,一副被病痛缠绕,不得安生的模样。
青云上啾啾不息的奇鸟两次在她家中栖身,她却都没能照顾好。
还是云啾啾先看到了她。
四目相对的那刻,李三径回过神,把方子交到绿卿手里让人去熬药,在云啾啾的注视下走进来,慢慢坐到床边,伸出双手把对方抱在怀里,没有她方才想象中那么瘦弱,但依旧有些硌手。
或许是在病中,云啾啾的状态实在过于差了,眼底甚至有血丝浮现。
李三径把脑袋放在怀中人的肩膀上,亲昵地蹭蹭脖颈,故作无事地哈了哈气,眼看着那里泛上湿红,而云啾啾还没有躲闪,她于是开口说道:“前几日金枭新得了块地,盖上一所庄子,咱们也去瞧瞧可好?”
云啾啾没让她这么遮掩过去,而是哑着嗓子问道:“大夫能治吗?”
“会治好的,”李三径没让他回头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放轻声音,装作轻松的样子,打趣道,“胃病,我们可以慢慢养着,咱府里还没到供不起一日三餐的地步。至于心病,我可以和你一起琢磨。诶,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她俏皮地探出手指,戳戳云啾啾的脸颊:“大夫说,你要是清楚缘由,最好讲出来。”虽然大夫也说,有些心病,可能连病人本身都讲不清来历,知道了也未必肯吐露。
云啾啾两个方面都占一些。
他要怎么开口,他对烟花风月之事感到恶心?而且不知为何,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所以他既道不明白,也张不开嘴。天知道大夫最开始说胃病,他有多么开心,若只是胃出了问题,他一定好好养,可惜不是:“我若是一直治不好,怎么办?”
“我们可以去京城找御医,”李三径没有气馁,然而说出的话不是很让人顺耳,“御医若也不行,还可以登门去拜会各地有声望的医家。”
云啾啾不肯放过她,转过身,一定要看着她的眼睛,立即捕捉到了李三径还没有藏好的哀伤:“我是问,我如果一直不好,你会放弃吗?”
一字一句,问得李三径心肝疼儿。
云啾啾还在补充:“这次是你在用饭,下次可能更糟,”他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已极,却不知哪来的力气,抬着头,固执且不肯松懈,“或许你已经睡着,或许……你能坚持多久?”
李三径也被他问得气了,抬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像是两个正在对峙的剑客一般,寒芒毕露,一个比一个凶狠:“要看你我能活多久,你敢不敢跟我赌到去世的那天?”
绿卿端药进来,被这两个眼眶都红了的主子唬一大跳,怯生生地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先行,公子,药好了。”
没有人回应他。
过了良久,李三径平息胸口的怒气:“把药拿来……”
她未说完,云啾啾便抢了一步,率先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踩在地面,一把接过药碗,埋头饮下,把苦药喝出了牛饮清水的气势,喝完了把药碗一砸,指着碎片斩钉截铁:“我赌了!”
他不甘心!他在李三径强调不放弃他的时候,陡然生出一股不服之气,一扫此前的颓丧。他杀了谢二,赢了展云,他凭什么要栽在这事上?离洞房花烛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他若是能在那之前把病情控制住了呢。
李三径的眉毛忽然舒展开,那双极容易结冰的眸子在入秋之际春暖花开。
……
李三径还是带着云啾啾去了黄金枭新买的庄子散心。
整个庄子极其浮夸,看上去到处摆放着耐摔打的金制用具,就连地上种的都是金丝线勾勒出的假花,云啾啾看到的第一眼,下的评价便是“庸俗”二字。
李三径忍着笑,还是帮好友解释了两句:“她惯爱这些东西,以前有将军管着不敢整,这地方将军又不常来,她当然是要全凭心意,炫耀一番。”往好处想,至少不用担心一个不注意把什么珍贵的奇花异草给踩死,就是太容易招贼。
黄金枭昂着头,用鼻孔哼气,大跨步从云啾啾身侧走过,摆明了一副嫌弃对方品味的样子。
云啾啾也不管宅子的主人何种表情,拉着李三径往深处走。
院子布置极为有趣的一点儿就是,但凡能坐能卧的地方都铺了厚厚的好几层垫子,异常柔软,主要显露的就是一个享受。
云啾啾悄悄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李三径:“她不会贪军需了吧。”这些全部下来,岂是千万两黄金能止住的?
他有些担忧,若真动了军中的物件,等到两军对阵之际,李三径会不会因此受累。
李三径摇头,用袖子遮掩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黄金枭的头冠:“除了那一个是真金,其余的要么是在外面镀了一层,要么便是假的。”
云啾啾的嘴角轻轻抽了下,到底没直接乐出声。
黄金枭就在此时回过头来,看向她邀请来的两位客人:“我这庄子里还有处汤泉,你们要不要去试试?”
云啾啾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黄金枭想得再简单不过,因为她家大夫去了先行府一趟。她刚开始听说云啾啾的病状,还以为好友本事过人,已经让男子怀上了,心中不由怒火飞起。无论如何,云啾啾名义上总是她义弟,现在未婚先孕,这事李三径做得也忒不地道。
她拿起缨枪便要去先行府问罪,好在大夫拦住了她,得知真相,她又难免心疼好友。好端端一个清俊少年放在眼前,她好友是一口都没吃上啊。
于是,这才有了新庄子邀请李三径的时候,特意提醒可以带上家眷的缘由。
汤泉坐落在庄子的东面,水汽氤氲,好似仙境一般。这块地面就是为此处泉水才让原主人添了价,偏偏入了黄金枭的眼,也没管贵贱,就这么买下来,气得黄将军连连骂她败家。
然而令黄金枭没想到的是,她好友居然和带来的男子分开泡。
这算什么散心?
李三径极其舒服地扬起头,整个人浸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