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径都为他拒亲了,事到如今,难得还想说放过他吗?就算李三径肯,他还扯着对方不放手呢。
云啾啾听到对方低低地笑了一声,还未宽心,枕边人已将腔调徐徐拉长。
“你这样说,我忍不住开心,但还是恐惧占了上风。”李三径再次摸索到他的手,十指相扣。
云啾啾歪着身子,在心里描摹着眼前这张脸。他不明白对方在害怕和生气些什么,但他也本能地跟着惴惴不安起来,面色开始变得惶恐。
云啾啾感觉,李三径的声音,大概和他的心跳一样大声,在深夜的寂静里格外清晰:“我梦见江水很冷,在船只旁边打着转儿,像故事里的深渊一样把人往下拽。”
李三径说到这,牙齿似乎都在打颤。
云啾啾顷刻之间便想到对方幼年落水的事,一股寒气立时涌上头顶,明明他没有如此经历,眼前却忽然闪过玄女观救忘情时,对方用树枝的场面,像是感同身受一般,只觉身上的被褥也无法抵御那般寒凉。
他为人掖住被角:“以后我们都不去水多的地方。”
可他话音才落,又想起李府的院子里也有不少潺潺流水,大都是刻意开凿出来的,对方却又不像只是怕水的样子。他隐隐猜测,或许落水的季节是冬日,就像冰窟窿似的,所以才给年幼的女孩留下可怖的记忆,以至于想出江水来。
然而,李三径下一句话却是:“我看到你从船上跳下去了。”
她用另一只手扯住云啾啾的衣领,双目发狠,再次确认般问道:“你不会跳下去的,对吗?”
“当然不会,”面前人忙不迭地给她保证,“我又不傻。”
李三径似是终于安下心,偎依过来,抵住云啾啾的额头:“你傻得很,”她说着又生出恼意,“我要是不帮你,你怎么办?如果官府的人先到了,你又怎么办?知府为了讨好展家,是有可能把你扔进大牢里的。”
两人到底是摊开来说了这件事。
云啾啾心虚得很,连连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
李三径却不依不饶,她特别生气,但她等了又等,对方却始终说不到该答得地方:“我不是要你忍着性子,别人要伤你,你当然要还手。但你不能为了一时醋意置性命于不顾。”
云啾啾再也忍耐不住,泪水顺着李三径的脖子流进其中衣里去。
他千思万想,也没料到对方气到此处,一时间又是难过又是心疼。只等到人睡着,他取了巾帕回来,细细为对方擦拭过,忍不住在人脸颊上点了两下:“你才是傻子。”
要不是傻子,难道不该怪他惹出麻烦,累得女子遮掩平事?
擦着擦着,云啾啾便看入了神。李三径瞧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这会儿闭上那双仿若山涧冷泉的眼睛,整个人显得温和许多。嘴唇很薄,睡熟后紧紧抿着……
忽然,年轻的姑娘翻了个身:“啾啾。”
云啾啾还以为偷看被抓个正着,但仔细一瞧,才发现是人说了梦话,于是故意问道:“怎么了?”
“你不能跳江,不能绑架自己。”
“嗯、嗯。”有人把梦境与现实颠倒,分明是极好笑的事情,云啾啾却回答地认真,趴在床榻上,缓缓点向对方的嘴唇,“我都记住了。”
……
云啾啾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屋里。
他伸了个懒腰,看到床头被洗净后叠好的巾帕,他鬼使神差地把脸往里面一埋,明知道不过是用皂角洗过,他却好似闻到了一股香气,让他不禁嘴角上扬。
他迫不及待地洗漱好,便去敲隔壁的房门。
“公子,”绿卿正带人端着饭上来,“府里有客人来了,姑娘让公子先用饭。”
这个时辰来客?云啾啾望向天际刚刚升起的红日,奇怪地多问了句。
“听说是那位展公子心情不好,带着下人出去赏月散心,遇到歹人了。幸亏有一位姑娘搭救,才平安无事。这会子,先行正和那位姑娘说话。”绿卿还不忘多添上一句,“展公子没进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