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日记，确实是我写的。”
面前这个长相甜美，脸上有几个黑痣的短发女生无奈地笑了笑。她穿着一件胸前印着米老鼠的短袖体恤，下面则是一条牛仔短裤，看起来青春又有活力。
邰素淡笑，给她倒了杯茶，“这是今年刚送过来的新茶，尝尝看。”
女生有些害羞地红了脸，接过茶杯，“谢谢。”
她看起来像是不爱喝茶，刚尝了一口就被苦得眉毛都皱了起来，不过很快就舒展了开来。
外面艳阳高照，热得不行，可屋子里却像是开了空调一样，凉快得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冷。
不过兰青倒像是很喜欢这样的温度，挪了挪椅子，往女生身边凑了凑。
“你是，萌萌？”邰素轻声问道。
女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忧伤，“我叫方萌，胖子是我的爸爸。”
邰素露出了然的神色，不过她也没想到，上午他们刚刚看到了方萌的“遗像”，下午就见到了本人。
周不言打了个嗝，嘴里全是蒜头味儿，他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去去味儿，这才开口问道：“你能找到这儿来，是因为那只叫做落雪的兔子吧？”
听到落雪这个名字，方萌嘴角勾起浅笑，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无奈，“是啊。”
邰素轻轻抿了口茶，依旧淡笑着看向方萌，“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萌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双手捧着茶杯，开口道：“关于我妈生病的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邰素点点头，突然道：“上午你一直都跟在我们后面。”
“是的。”方萌不好意思地应道。她喝了口茶掩饰尴尬，继续说道，“其实这一切的源头，还是那场车祸。”
方萌的母亲病重，每次都是胖子陪着她去市里的医院拿药。那天方萌正好从学校回来，想着胖子每天又要照顾母亲，又要去店里上班，实在太过辛苦，便接了这个活儿，由她陪自己的母亲去医院拿药。
就像往常那样，两人带着东西，坐上了去市里的公交车。
一般城际公交每一站会比较长，路上也比较颠簸，不太舒服。想着反正过去还要一个多小时，方萌就让母亲靠在自己的肩上睡觉，多休息一会。
一开始还很正常，公交车晃晃悠悠地开在大马路上，过个二十分钟的样子停一下，下去几个乘客，又上来几个乘客。可谁也没想到，在公交车开了大约快一个小时的时候，在一个十字路口，迎面冲来一辆飞速行使的油罐车。
方萌下意识地抱紧母亲，将她护在怀里，她闭紧双眼，准备迎接一次猛烈的撞击。紧接着，她的耳边就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
是爆炸了吗？哪里爆炸了？方萌想要睁开眼查看，身上却是传来一阵灼热而又剧烈的痛感。
霎时间，爆炸轰鸣，火光冲天而起。
邰素眼神闪烁，她放下手中的清茶，问道：“所以死了的人，真的是你，并不是胖子。”
方萌点头，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从不知道死亡可以来得这么迅速，又让人这么痛苦，明明是一刹那的事，却让我痛到连叫都叫不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没有经历过死亡，并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不过很快，方萌又笑了起来，“不过一切都已经过去啦，死了就是死了，人就得接受现实。”
兰青坐在桌子旁，双手撑着下巴，有些难过地看着方萌。
方萌注意到了兰青，她摸了摸兰青的头发，温声道：“现在已经不疼啦，时间越久，那种疼痛感就越模糊。”
骗子。兰青心想。
不过他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周不言摸着下巴，好奇地问道：“那胖子为什么也死了呢？他不是应该没坐上那辆公交车吗？”
说起这个，方萌叹了口气，神色复杂，“我爸……还有落雪，他们并不希望我死。”
邰素心中一顿，将所有线索在脑海中串到了一起，面色严肃，语气肯定地说道：“是换命。”
周不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邰素，“换命？”
“是的。”邰素揉着眉心，轻叹一声，“胖子和落雪不接受方萌已经死亡的事实，于是他们两个之间，达成了一个交易。”
“我爸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方萌接着说道，“原先我也以为落雪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可死后，我才知道它的特殊。在我醒来之后，我爸就取代了我……变成了那副样子，而落雪，则是一直跟在我身边。”
邰素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可它终究没有让人彻底复活的能力，便只能让你维持着像现在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
方萌摸了摸自己冰凉的手心，淡笑道：“原先我也以为又活了，可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这个状态，并不像活人。后来落雪告诉我，我介于生和死之间，不能算活人，也不能算死人。”
周不言垂下眼睛，看着白瓷杯中漂浮着的青绿色茶叶，轻轻吹了口气，将茶叶吹开。玉兔本就是凶兽，根本没有救死扶伤的能力，强行换命，换的怕不是自己的命吧。
兰青则是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在听童话故事一样，一会看看邰素，一会看看方萌。
邰素说道：“既然你能找到我这儿，想来也应该知道，我正在寻它。”
方萌点点头，看着手中的杯子，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落雪告诉我，它是从一本书里面跑出来的。”
邰素不禁问道：“你该知道，我是要把它给捉回去的，又为什么要来找我？”
邰素不知道这些异兽是怎么被封进书里的，但是她知道，那些异兽都不喜欢待在书里，它们更喜欢自由自在地活在这个世上。
而异兽之于人，终究是异类。
方萌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握着杯子，指尖都用力到发白，“我，我希望我的父亲能早日进入轮回，而不是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这个世间，最后，最后再被落雪给……”
周不言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人类啊，终究还是自私自利的，就算是有救命之恩，也还是容不下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