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笼在头顶,浓积云如同发酵的馒头越发膨胀,逐渐蔓延占据半边天空,云顶向上高达万米,灰黑的色彩逐渐沉淀在云体底部,云底沉甸甸地往下坠,仿佛快要砸落大地。
在这样的天气中,宋息压抑地喘不过气,只能快步往前跑,似乎奔跑和大风可以暂时摆脱压抑。
她跑了一会儿就受不住,喉管干燥,胸腔大幅度起伏,她扶着墙休息片刻就继续往前走。
走、走、走......
宋息不断地往前走,离鲜红的血液和那几个生死难料的人越来越远。
然而记忆不断复现,因为氧化而暗红的血迹,衣服上一大团干涸的深色,指缝间溢出来的鲜红。
两张脸在宋息脑海中重复出现,他们都是捂着嘴,口吐鲜血,眼里都带着不可置信。
白逸水喝下她的药膳,小何挡住她面前......
这两幕在宋息眼前来回闪现。
宋息捂着胸膛,剧烈的情绪让她的心脏有些发疼,她暂时停了下来,眼帘垂下,目光落在地面上。
和林江平对话时,她为什么要愧疚?
兜帽男盯上她的原因无非就是药膳,而且依照他的态度和言语,哪怕自己被带走后的待遇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宋息压根就不怕被兜帽男掳走,奶妈在哪儿都是会被供起来的。
——是衡山盟的人怕宋息被兜帽男带走。
但凡没有上级的指示,云纹卫以及衡山盟财务部的人会管她的死活?
宋息乖张任性不意味着她糊涂蠢笨。
恰恰相反,她十分清楚自己和衡山盟的友好相处不过是利益交换后的表层幻象。
宋息短促地笑了一声,她这算什么?
可燃冰?燃烧着火焰的冰块(注1);看着大大咧咧、张扬肆意,实则清醒理性?
路上有一块石子儿,宋息一脚踢飞,力度大到石子在墙面弹了好几个来回。
宋息其实已经累得够呛了,但她急需发泄心中的情绪。
宋息明白一切友好不过是假象,但她仍忘不了白逸水温柔的笑脸,小何挡在她身前,云纹卫架着她如同风一般飞驰,她也忘不了他们在糖水铺捧着糖水嬉笑逗小孩的样子。
烦死了!
宋息用力踹墙,墙壁微微晃动,她仍嫌不够宣泄,跟疯了一样猛然大叫:
“烦死了!”
“我为什么要愧疚啊!”
难道白逸水不喝药膳就能长命百岁了吗?喝了药膳后最起码他能以人的身份清醒离去。
难道是她指使兜帽男袭击云纹卫和小何吗?
宋息又踹了一脚墙面,从白逸水吐血死在她面前那刻起,愧疚就犹如鬼魂,总在某个时刻冒出来,今天的事情无疑是给她的愧疚加码,压得她心烦。
她心中清楚自己并非致使他们不幸的元凶。
但是......
“啊啊啊——!”宋息无能狂怒,双手在空中挥拳。
她丝毫不怕引来狂暴者,有防护手镯在,狂暴者会自动忽略她。从头到尾,宋息根本就不需要这些人施以援手,可她不愿因此贬低他们的付出。
宋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坏又坏的不彻底,好又好的不彻底。不能始终保持理智做事,但又没法丢下理性。”
“迟早得精神内耗死!”
“我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能冲上去救他们吗?我只是个弱鸡普通人而已!”
宋息大力跺脚,反而震得自己腿发麻,她哎呦一声,扶着自己的脚缓缓靠在墙边。
地板砖阴凉带着点潮气,砌成墙面的砖石表面粗糙得很,有凹凸不平的坑洼,宋息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的背后蹭灰了一大部分。
但宋息没力气再去在意这个了。
她终于安静了下来,眼皮有些困倦地耷拉下来,半遮住琉璃色的瞳孔。宋息捂住的额头,带着疲倦叹气。
宋息看着沾满尘土的鞋面,喃喃自语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没用吧。”
如果她武艺高强,能一拳打死兜帽男,又何苦被他们拉着东躲西藏?
自己直接挺身而出,重拳出击,直接单挑所谓的“无影手”。
宋息这次才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个武侠世界——武力至上,拳头为尊。不讲道德、弱者生命如草芥。
在兜帽男眼里,与其关注别人是否死亡,还不如和他一起探讨今晚该吃些什么,该住哪儿。
“蛮力者的傲慢”,白逸水说的就是这个吗?
可她能拿这种家伙怎么办?
“我只是个普通人啊.....”宋息捂住眼睛,疲倦地弯下腰背,她此刻才明白自己的愧疚原来是出于无能为力。
宋息可以肆无忌惮地叫嚣着毁灭世界,也可以短暂地被金钱蒙蔽双眼,只因为她那时并未靠近沉重的悲剧。
直到血腥的暴力在她眼前发生,而自己却无法阻挡时,良心才再度跳跃。
“你需要帮助吗?”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宋息一惊,猛然站起,警惕地朝声音来源看去。
一个女性站在不远处,身材高挑纤细,带着黑色兜帽,眼角处有颗泪痣,微笑着看着宋息。
宋息兜帽ptsd都要发作了,她皱着眉头问:“你是谁?”
女人看出她的警惕,眨了眨眼,说道:“反正不是很那个兜帽男一起的。”
宋息听后更为紧张了,好歹她能确定兜帽男不会杀她,这个人的立场和态度她无法确认。
女人好像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又说道:“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翘起嘴角,但很快又平复下去,速度快到宋息差点看不出她想笑。
“我是来提醒你的——如果你不赶回去救他们,那群人一定会死的哦。”
“那名狂暴者的实力很强劲。”
宋息的呼吸顿时停住了,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有些颓丧地说道:“怎么救?我只是个普通人,去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