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分明，青筋明显，左手虎口有一道伤疤，像是陈年旧伤。
男人绑完，接过她手里的绳子打结：“一个人来的？”
苗姜思绪回笼，谨慎措辞骗他：“和我男朋友。”
“去哪儿。”
“去…”她故意说了个不顺路的地方：“芜州。”
“芜州。”男人皱眉，弹了弹烟灰，从她身前经过，径直上车，砰的车门关上。
苗姜神情微颤，一双清澈杏仁眼，藏着恐惧和希冀，她屏息眨眼，向后小退两步给他让路，温若纤妩的脸上虽维持镇定，心里想的却是——你快点走吧。
车轮碾过水洼，眼看要提速，却偏不让她称心如意，再次停下。
苗姜心里的石头还没落地又被提到嗓子眼。
驾驶室里的男人长睫低垂，居高临下的昵她：“前面找个旅馆，别在这里过夜。”
她未答，他寒声又问：“听见没？”
苗姜僵硬点头：“听见了。”听见你大爷。
她不敢看他，涣散的盯着车胎，直到车轮再次滚动，提速，溅起一小串雨水，她确认他终于走了，一口大气从胸腔里深深吐出。
怕他折返，亦或在前方哪个不显眼的偏僻处拦截她，苗姜打开导航搜索替代路线，去芜州必经石芜高速，那她就绕行，走陵县县城，虽然远点，但也来得及回雁鸣。
计划完路线，苗姜撑伞回去开车，发现车头塌陷，两个轮胎都被人割破放气。
不怀好意的口哨再次响起。
“怎么了妹妹，呦，车胎爆了？”对面司机存心找茬：“怎么弄的，你们谁看见了？”
另外几个看热闹的，七嘴八舌附和。
“没看见啊，这块地方偏，监控拍不到。”
“叫声哥哥，备胎给你免费换。”
“搞心态呢，瞧给妹妹吓的。”
苗姜目光漠然一扫，从他们毫无忌惮的笑容里看出，这是断定她好欺负，合起伙来捉弄她，心里的厌恶升到极点。
男人这种生物，可以是塑料的、充气的、硅胶的，再不济纸片的，万万不能是三次元。
她刚在杀人魔那吃瘪窝了一肚子气，连这几个孤雏腐鼠也敢骑到她头上，哪能让他们得逞。
但也没想硬碰硬，寡不敌众，何况五六个流里流气的社会哥。
“不麻烦各位了，我让朋友来接我。”苗姜锁车，脸上未见丁点愠色，拿包去旁边餐厅点咖啡。
带头调戏她那个男的怕玩脱，派人跟着，说只要见她打电话叫人，立马给拉回来，实在不经逗，就拿备胎换上，打发走人。
苗姜余光都看在眼里，等咖啡时，全然一副刷短视频的悠然神态，嘴角时不时浮现甜甜笑意，实际早把报警信息发出去，连同杀人魔的逃跑路线和车牌号一并发了。
不出三分钟，两辆警车鸣笛驶入，几个男的被堵个正着，带头划车胎的社会哥死不承认：“不是我划的，谁知道怎么弄的，兴许路上压玻璃碴子……这又没监控，凭什么说是老子划的！”
苗姜取下行车记录仪交给警察：“我这车胎一千五一个买的，按折旧价算，两个赔我三千三。”
社会哥急眼：“折旧价怎么越折越高？死丫头你会不会算账？”
“嘴巴干净点！”警察瞪眼，社会哥偃旗息鼓。
“两个三千，折旧两千八，再加误时费五百，”苗姜从手机翻出车胎购买记录，不紧不慢，逻辑清晰：“高速救援我要专业的，我有车险，但不能用，影响我明年投保额度，需要多少费用，让他们照单付全款，行就私了，不行……”
她耸耸肩，以毒制毒：“我也没办法。”
警察在小破服务区见多了泼皮赖脸、闲得发慌调戏单身姑娘的人，活该他们这回撞上硬茬，连唬带吓说想私了，就答应人家条件，否则按程序立案，先拘个十天。
社会哥彻底蔫了，咬牙咕哝：“开个玩笑至于嘛！妹妹你怎么就急眼了！”
苗姜有警察撑腰，与之前的温声细语判若两人，声线虽轻，但如抽丝般冷然：“怎么，狗咬我，我不能急？”
社会哥：“……”
事情妥善处理，但她还得想办法回雁鸣，给好友涂娇蕊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又试探的询问警察，能否捎带她一程，到前面收费站就行，朋友会来接她。
路程有点远，她抿着唇线，怕唐突，退而求其次：“我跟你们到最近的派出所也行。”
总之，她要先离开这个服务区，到安全地方。
“走吧，送你到收费站。”警察同意，单看长相，这小姑娘恬淡软糯，不是会主动惹事的主儿，刚才说话冲，也是被欺负急了。
兔子还有脾气，何况人。
警察带她上车，刚开出没多久，接了个电话，寥寥几句后，匪夷所思的看向她：“你说你看见杀人犯用卡车运尸？”
苗姜早料到会被问及此事，连连点头承认，重复黑色皮卡的车牌号：“是一具女尸，”想到整车货物，她事态严重的纠正道：“可能不止一具。”
警察惊笑了：“不止一具？”
“不止。”她笃定，反倒从警察眼里读出“荒唐”二字，心里愈发没底，追问： “凶手抓到了吗？”
警察欲言又止，无奈告知：“你看错了，是仿真硅胶人。”
苗姜怔愣三秒，反应过来后，头皮发麻。
看到血液了吗？没有。
闻到腐败的气味了吗，也没有。
如此草率，难怪闹了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她又想到那个身材高大，目光嚣张，浑身荷尔蒙的男人。
行，这情趣真够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