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之璜,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如今皇上因他赶打抬夫致使太妃棺木落地而审问于他。皇上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现下,皇上既然派王爷来审问,依奴才看,爷公事公办即可。”是齐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
“奴才也同意鉴泽的话。(注:泽鉴,齐铎的字,古人称呼对方一般用字而不用名)奴才以为,现下皇上已经将太子摆在了一个进退不得的位置上。太子如今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一个触动就可能哗变。皇上不可能不明白太子的心思,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听信了八爷他们的参奏,翻出曹之璜的事,还特意下旨让王爷来审这个案子,这是明摆着在逼太子。若是太子真的起了不臣之心,做出了什么谋逆之举,在京畿自然比不得在皇上身边好应付。是以,皇上这次带走太子,归根结底是因为不放心。”傅鼐说话总是一针见血,丝毫不矫情造作。比起齐铎含蓄的点拨,他的话说得更明白透彻。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便听秦真言道:“那依你们看,我如今该不该找个机会去看看……”
秦真话还未完,傅鼐便迅速接口道:“奴才觉着十三爷的事,爷现在还不可轻举妄动。”
“依奴才看,十三爷的事……”齐铎接续道。
这些日子,为了让自家男人心里舒坦,慕雪日日来书房与他相伴。
若遇着有人来和他议事,她则避退到里间,有时取他书架上的书打发时间,有时则是练字消磨时光。
秦真最近很忙,除了忙皇上给的差事,还忙着与他的幕僚们讨论如今的局势变化。虽然无意去听他们说些什么,但是两间屋子离得那么近,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自然还是少不得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今日,秦真的那句问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慕雪同傅鼐他们一样,不用思索便能猜到秦真想要做什么。
轻轻挥笔,慕雪按着字帖继续临摹着。
她一面临字,一面想心事。实话说,她真的很庆幸这次塞外之行秦真没被皇帝点召,否则她的心境不会像现在这么安适。
这次塞外之行,凶多吉少!太子遭殃,皇帝心情肯定不好,指不定就拿身边什么人出气呢!当年一废,年长的王爷无不遭殃,都被轮流圈了一遍。虽然,大多都有惊无险,但也够慎人的!而其中最严重的就属大爷和十三爷,到现在都被圈进在宗人府没有开赦。按说,大爷劣迹斑斑,朝廷内外人人知晓。如此处置,也无可厚非。可是,十三爷究竟因何事由被波及,至今仍是悬案。秦真曾试图寻找答案,无奈皇帝把守严密,禁止任何人私会十三。而皇帝自己,更是对此三缄其口。秦真曾试图旁敲侧击地探他父皇的口风,可终因皇帝的厉声言辞而不敢再问。虽然秦真这些年始终不能得知十三被圈的真正原因,也不能为改变十三的处境而做丝毫努力,可是他心底从没有放弃追寻当年的缘由以及让他父皇开设他的十三弟。
慕雪知道,秦真等的是一个契机。
而这次二废,说不定就是一个可以尝试的机会。依着秦真的性子,是不会鲁莽的。可是他的性子向来也是急的,况且事关至亲,难保他不会冲动。毕竟秦真心挂他十三弟多年,到那时说不定一时心急,切不准皇帝的脉,聪明人就说了糊涂话。
与其如此,倒不如留在京里安稳。待皇帝回来,秦真对局势也把握定了,就算要替十三说话,也不会急于一时。毕竟,谋定而后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上次的那个叫王路的小厮,因着在书房当差,又因着秦真前些日子罚他险些丢命的事情,便成了被对方看重的策反对象,而慕雪当时所做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候提点王路,让他知道什么路才是正确的。
依着秦真的意思,安排王路假意迎合对方,答应对方所有的诉求,为的就是让对方踏实放心、自以为计谋得逞而继续上演无间道。而他们,则在不知不觉中握着对方的一子,转而让对手按着自己的心意下棋。
王路,只是这整盘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还有一个最有力的探子,秦真已经通过别样的方式派到了他们的身边。
一颗棋子的力量有多大,得看下棋的人,也得看对手的应对。这种事总是持久战,而输赢不仅靠谋划,也靠后续的心力。毕竟人心太复杂,就是棋子本身也会具有变数。所以转瞬之间,局势就会有变,而结果的好坏有时也只是尺寸之间,相距不远。所以,一旦一盘棋开了局,不管是下棋的人,还是棋子本身都无法规避可能随之而来的风险。即使步步谨慎,算无遗策,依旧担心突然之变。于是,只能耗简更多心力,缠于局中。
不论是秦真还是他的兄弟们,此时都在局中坐。不管他们面上如何镇静,内心的波澜却都是一样汹涌的。因为皇上所表现的狠厉果决,以及皇上如今对太子一党的态度,都已经明摆着告诉所有人太子早已失宠于君前,被废弃只是旦夕之间的事。而一旦储位空虚,形势将会大变。到那时局势变幻莫测,胜负更加难定。这些不甘寂寞地凤子龙孙,又怎么甘愿真的做什么富贵闲人?早都一个个摩拳擦掌地活动着,一心期待着自己能够脱颖而出。
秦真议完事,便来寻她。见她练字正练得欢,不由也凑过去瞧了瞧,原来又在临摹管夫人的梅花小楷,虽描摹得有几分模样,但笔力仍稍欠火候。看到此,秦真的嘴角浅浅勾起,不由戏谑道:“这些日子都在练吧,怎么这么久了也没啥长进?”
慕雪扭头瞪他一眼,这个人就是嘴坏!哪里没有长进?不过就是“长进”得很慢罢了!
瞧她不理会自己,只继续写着,秦真不甘被冷落,遂一手从身后揽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我看是缺人指导,还是让爷来好好开导开导你!”
慕雪脱开他的手,头也不抬地骄傲回道,“谁要你开导?我要体会慢慢摸索的乐趣,才不要让你扰了我呢!”
秦真对她挣开自己大大不满,遂撇嘴道,“怎么变成我扰了你?你来书房本就是陪我的!现在我好心教你,你不旦不领情,居然还一脸嫌弃!”
听他口气闷闷的,不禁抬头睨他一眼,见他像个孩子般别扭,慕雪含笑停下手,将笔搁在了架子上,转过身主动靠入他怀里,柔声笑道:“我发觉你现在越来越小气,越来越粘人了!我这不是等你等得无趣,才练字打发时间的!否则我练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