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真虽然头晕目眩,但还是强撑着急步赶到慕雪的身旁。他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此刻间他感到慕雪的身体仍然温热,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一眼看去就像是睡着了,心不由放下了些。
只是她的枕边多出了一封信,秦真瞧见后急忙打开,信上只有一句话:“她的魂魄已离,只有这躯体还可留在这里享尽这儿的命数,望施主好自为之!”
秦真望着慕雪沉静的面庞,心中大恸不已,虽然不愿信老和尚的话,可是经过那一刹那的变幻,秦真已经明白这个老和尚确有道行,她怕是再也回不来了!想到这儿不由悲从中来,一口鲜血不由从口中喷薄而出!
一旁的旭儿见父亲如此,不由伤心地劝慰道:“爹爹,娘亲是不会愿意见你这样的。”
秦真恍然未听,他望着床榻上的人,口中只是幽幽问旭儿道:“你师傅来过了吗?”
“嗯。”旭儿轻轻颔首。
“他怎么说?”
“……”
“说吧。再坏的结果,我也受的住。”
“师傅说,娘亲的身子曾受过大伤,在那时便伤了元气。如今一口气上不来,遂昏迷不醒。虽然我们灌了这许多药下去,恐怕也只能保住娘亲的气息不绝,却恐怕……恐怕…再也唤不醒娘亲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秦真念叨着这句话大笑了起来,原来她是替他受了那一劫,所以才不能再醒来!秦真拂过她脸庞的碎发,极致温柔地说道:“往后的岁月,你还是要陪着我!不论你醒不醒来,我都伴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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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秦真在书房办完差事,仍旧回到慕雪的身边就寝。只有将她揽入怀里的那刻,他心里才觉踏实。
他只当她睡着了。每个夜里,他还是如往常一般抱着她,有时和她说他的烦恼和忧愁,有时则是和她说说小孙女的趣事,有时会回忆从前他们斗嘴时的趣事,有时则会说说那些她安排的事务如今进行的如何,所有的一切他还是只想和她分享,他总觉得有一天她可能会突然醒来,眨着眼用她一贯爱捉弄人的顽皮语气对他说道:“秦真,你吓着了吧!其实,我一直都在,只是太累了,这才睡了这许久!”
他总盼着有这么一天,她会醒来!还和从前那样,与他一起分担忧愁,分享快乐!春日一起赏花,夏日一起消暑,秋日一起烹茶,冬日一起煮酒!她还会和他斗嘴撒娇,笑闹逗趣!甚至从前她故意地刁难和那些庸人自扰的无理取闹,如今想来也倍觉甜蜜。他只望她醒来,哪怕瞧他一眼骂他一句,他也觉得欣慰无比!
可她睡的这样安详,似是很熟很熟,怎么也不愿醒来。
秦真每每这样痴痴地望着她,心里就觉得心酸。可是,只要有哪怕一丝希望,他都不愿放弃。
他还是如以往一般,在她的额头轻轻种下一个期盼的吻,然后才悄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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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正和元年。
他站在紫禁之巅,俯视下去,心头有一股痛挥之不去!这一刻,他多想身旁站着那个他熟悉无比的身影,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轻怜蜜爱地在她耳边告诉她——“朕是万民之主!这是我们的天下!”
那个女子,是他的皇后,理该站在他的身畔,在他回眸时对他微笑,轻轻唤他一声:“夫君……”
可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睡着。
当获得天下,获得一切,却不能获得她的肯定和微笑,他便觉得心头仍是有巨大的一块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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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二年。
秦真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他信手从桌下的暗格里翻出他早年便让人裱好的一副画,只瞥了一眼,便舒心地笑了。那会儿,他也老是在书房用功,她来到书房之后并不打扰他只是画了这个笑脸还在旁边留下一句——“记得要想我哦”,便悄然离开。他那时忙完,望见这幅她的小作,便忍俊不禁,遂悄悄让人裱了起来。如今看着,想象着她画这幅小画时的可爱神情,心中滑过丝丝暖意,不由有些安慰,方才的疲倦似乎淡了许多。
又批了两个时辰的折子,秦真终觉得倦了,遂命人伺候洗漱褪衣。
来到龙床之上,秦真将他的皇后揽进怀里,轻轻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思念的吻。不久,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因坤宁宫年久失修,皇上在即位之后便命内务府整修。可惜修了近两年了,皇上还能挑出许多毛病,命他们再修再办。遂,皇后一直被安置在皇上所居住的养心殿里,始终未曾移出。
而众人对皇上换寝殿,都有百般猜测。最多的是,联想那些说他篡位杀父的留言,说他心虚,不敢住正阳宫。其实谁都不晓得,这男人换寝殿,为的就是自己心爱女人的洁癖。她曾说过,“那龙床有什么好的,也不知躺过多少女人,脏死了!”
养心殿,以前只是书房。没人住,自然无龙床。现在有人住了,自然要重新置办一切。而若留在正阳宫继续居住,那顶多换换被褥,总不能无端的换床吧。遂,为了她过去一句无心之语,他换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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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三年。
见皇上对那些道士与和尚宠信备至,朝臣们不禁开始有了议论。
其实,秦真自从那日陪慕雪上香得知了一切,便开始积极收集所有关于灵魂出壳的学说。
而自慕雪突然昏睡不醒之后,又被那来去无踪地老和尚下了断语,秦真更是潜心专研佛法,特别是对佛经中那些离魂归魂之术尤其上心。
如今做了皇上,他更是大大搜罗各方面的灵魂转化之说。甚至对于方士道人那些旁门左道,也开始入迷。
朝臣不知前因,只是对眼前的情景有所担心。甚至有人斗胆劝谏。皇帝却一概不理,仍旧顾我,甚至一日比一日更为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