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年节,入目处皆是红色,甚是喜庆。
小女孩与家人被人潮冲散,颇为无助地站在河边落泪。
晞坻照着水面上的河灯的样子变出了一个兔子模样的灯来哄她,她才破涕为笑。
“你是仙女姐姐吗?”
晞坻微愣,霎时间竟以为被一个小孩子看穿了身份。看着女孩清澈的眸子,晞坻忽然笑开,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是呀。”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那你住在天上吗?”
晞坻略一思索,摇了摇头,“我住在山里。”
她说完又觉不妥,指了指身旁的桁沭,“我们一起住在山里。”
“你们是一家人。”
晞坻愈发觉得这孩子可爱,点了点头。
小女孩指了指河面上星星点点的河灯,“娘亲说,如果相爱的人一起放河灯,下辈子还能遇到。”
她转眸去瞧桁沭,在他含笑的眼底亦瞧见了自己。
“那你有想一起放河灯的人吗?”
小女孩抱着河灯咬着手指想了想,“有,我希望下辈子也能遇到喵喵。”
“喵喵?”
“是我养的一只猫,它上个月生病死了。”
眼见着刚刚哄好的小女孩又伤心起来,晞坻暗中将那盏河灯变成了小猫的样子。
她指了指女孩手中的灯,“你瞧。”
小女孩捧起手里的灯后眼睛一亮,“喵喵!”
她举着那盏河灯转了个圈,“是喵喵!谢谢仙女姐姐!”
晞坻摸了摸她的头,也跟着开心起来。
桁沭在旁边看着这岁月静好的画面,眉眼也似被人间年节的气氛染得柔和了些。
旁边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逆着人流走过来,“囡囡。”
小女孩回头看见了娘亲,举着河灯喊到,“娘亲,看!是喵喵!”
她的娘亲一个劲地道谢,眼眶微红,想必是着急了半天。
小女孩被牵着走出几步,又回头向他们遥遥招手,“哥哥再见,仙女姐姐再见。”
晞坻也对小女孩摆了摆手,直到小小身影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她拽着桁沭向整座城中最繁华的酒楼而去。
“也不知过了这许多年,人间的酒味道有没有长进?”,晞坻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回眸,“要在帝山种些桂花,给你尝尝我亲手酿的桂花酒。”
桁沭点了点头,“好,我再去百花园偷些种子出来。”
冰湖里的那几颗雪莲种子,便是桁沭从百花园的花仙那偷出来的。
堂堂六界之主,拿几颗种子竟然还要偷偷摸摸的。
他们在二楼靠窗落座,窗外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晞坻侧目望着街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景色,淡淡开口,“如今的天下之主是谁,他倒是有些本事。”
她历第三世劫数时在人间也摄政十几载,自然知晓治理天下的不易。
桁沭给她斟了杯酒,“去宫中瞧瞧便知道了。”
晞坻看着杯中清酒,轻轻摇头,“宫中不如外面热闹,和神界一样死气沉沉的。过年,还是要在人多的地方才好。”
晞坻举起杯,对着桁沭笑了笑,“桁沭,谢谢你。”
桁沭挑了挑眉看向她,“谢什么?”
“整个四海八荒都不会有第二个人能陪我这样放肆了。谢谢你,愿意入千界山来。”
桁沭拿起一块桃酥塞到她嘴里,“都活了几十万年了,说这些煽情的话做什么。”
晞坻将那桃酥咬了一半下来,只觉丝丝甜意沁入心底。
扔了块银子在桌上,两人相携离开,坐在晞坻身后那桌的人侧目瞧着他们的背影,揉了揉眼睛,心中满是疑惑。
他们刚刚说什么?活了几十万年?当真是喝多了。
他们从集市上拎了一个红灯笼回帝山,给冷清寂静的苍白山谷也添了几分喜色。
晞坻踮起脚,抬手将灯笼挂在树枝上,又施法点燃了里面的蜡烛,灯笼压弯枝丫,抖落一身雪。
雪落在她的玄色外袍上,与金丝线纹路相得益彰,如纯白色的花朵从肩上一直蜿蜒盛放到衣角。
她在树下回眸,对着桁沭莞尔。
灯红雪白,玄衣墨发,可在桁沭眼中,万般颜色都不及她灿若星海的眸子明亮。
桁沭亦回以一笑,相顾无言,心若灵犀。
这一幕在他心中留下了多刻骨铭心的印象,或许连桁沭自己都不知。
桁沭暗中从仙界百花园寻来了一大把桂花树种,种在山谷中,用神力滋养着,不过一年的功夫便有了寻常树种十几年的高度。
“从前是用人间的桂花酿酒,如今用仙界的花,不知道会不会不一样。”
桁沭站在她身边,臂弯挎着个竹篮子,篮中放着几朵金黄色的桂花。
这花实在是小,他低眸瞧着,从竹篮中拿起一朵细细端详,“明明有更快的方法,你偏要亲手一朵一朵摘。”
晞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着一朵小黄花回身,如人间的诗人般摇头晃脑。
“幸有舟楫迟,得尽所历妙。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桁沭笑了笑,“那还要我用神力种树。从前等不及的是你,如今不急的也是你。”
晞坻蹙了蹙眉,思索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将手中花放进篮子里。
“那是不一样的。”
“是,怎样都好。”
桁沭没有再与她争辩,亦抬手摘下一朵花,别在她的发髻中,眉目间尽是温柔之色。
越城,大陆南面最大的城池。
几里之外便能瞧见绵延直至天边的城墙。
走至近前,晞坻却被眼前景色吓了一跳。
他们不过在山中懒散了些年,外面竟换了天地。
飞沙漫天,草枯叶黄,一丝繁华之色也不见。
几步外站着一个孩子,手中拽着一残破不堪的木雕小鸟,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瘦得只剩骨架,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可眼神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