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烨攥着袖角,看上去坐立不安,眼见着红衣人愈发走近,他腾地起身,“真神,忽然想到青丘还有些事,我就先告辞了。”
晞坻诧异侧目,“青丘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晞坻看到他袖角的褶皱,抬了抬眉,手指敲着桌面,“坐好,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我……”
“你若真的想走,我不拦你。”
泽烨抿了唇,还是在那人踏入院子的一刻坐了下来。
帝幽的目光落在桁沭身上,又转过去瞧晞坻,“师父,上神。”
桁沭轻笑,“莫再叫我上神了。帝拂可好?”
帝幽点了点头,“哥哥还叫我带句问安的话来。”
晞坻轻叹一声,“帝拂惯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礼数。”
“也不能怨他,凤族枝繁叶茂,旁系众多,若无这些礼数规劝,必然不好管理。他又是从那次浩劫中经历过来长大的,那些性格也早便成了形。”
晞坻点点头,对桁沭的话颇为赞同,同时也心疼起她的小徒弟来。
若帝渺和帝落仍在世,也不知阿幽会是个什么性格。
正想着,帝幽便再次开了口,“还有一事,我在天水关遇到了袭月。”
晞坻闻言抬眼,将她上上下下瞧了一遍,见她没什么异样,才问道:“如何?”
一旁静默的泽烨也跟着抬眼,神情颇为担心。
帝幽缓缓开口:“她要将冉筝的死怪在我身上,我无可辩驳,毕竟冉筝确实死在凤鸣刀下,只是她若要寻我的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晞坻闻言点了点头,确实是帝幽的性格,她对这个徒弟愈发满意了。
帝幽沉默半晌,神色凝重,几番欲言又止,“我担心的是……毕竟是狼族之人,她和申无的性格,好像愈发相像了。”
桁沭道:“阿幽实在多虑了,如今天道不复存焉,任他是谁,还能翻出晞坻的手掌心不成?”
帝幽心惊,将他这番话含在嘴里转了几个圈才堪堪弄明白。
晞坻闻言嗔他一眼,“怎么说得我如桀纣一般。”
“便是桀纣也无妨,不是还有风怀寒止他们从旁劝着。”
晞坻细了眉目瞧过去,“为何单单把你自己摘开?”
桁沭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委屈,“我已经如此模样了,真神怎还忍心叫我劳心劳神。”
晞坻语气中带了几分威胁,“上神之职,在入千界山历劫之时便已经有人告诉过你了,你赖不掉的。”
桁沭淡笑,确实如此,那道声音叫他陪着晞坻,直到她成长为一名合格的真神。
晞坻如今能够独领六界,他也不再有上神之力,各得其所,听上去倒像是故事的结尾。
帝幽垂眸听着,泽烨也不如从前一样欢脱,桁沭瞧了两人一眼,心中疑惑渐生。
得见桁沭与晞坻一如从前,帝幽放宽了心,却又泛出一丝酸涩。
晞坻亦发现了桁沭的目光,她忽然睁大了眼,拍了拍桁沭的手,“还有样东西要给你瞧,快随我来。”
她又匆匆忙忙交待,“那个,泽烨,帮我招呼一下客人。”
只一眼,桁沭便明白了她言下之意,他神情颇为无奈,点了点头由着她带着自己离开。
两人又来到冰湖边,湖中的雪莲已经盛放得能遮住半边湖面,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也不知是景美还是心情美,晞坻只觉怎么瞧怎么喜欢。
桁沭跟在她身后,目光追着她的背影,“他们两人间的气氛不太对。”
晞坻眨了眨眼,她只见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泽烨,疑惑道:“哪里不对?”
桁沭面露思索,“若是从前,两人同时在千界山,泽烨定然不会一句话都不和阿幽说。”
晞坻想了想,确实如此。
只是这么久了,她却一点端倪都没瞧见。
她将自己的心关起来几十万年,自然也没闲工夫去管别人如何。桁沭重生,她又一颗心扑在他身上,其余琐事更是难以入眼。
桁沭又道:“你确定要将他们单独留在那吗?”
“叫月老和司命来千界山的那天,我看了那条红线,是牵着他们两人的。只是阿幽那端松松垮垮的,要看泽烨能不能将它系紧些。”晞坻叹了口气向湖心走去,“看来真的是任重道远。”
古琴置于湖心坻上,周围雪莲开得肆意,寒玉桌凳,上铺银白狐裘,倒是雅致。
她飞身而去,于案前端坐。
桁沭负手站在岸边,笑道:“什么时候开始抚琴了。”
琴音婉转,带着寒玉共振,水面泛起淡淡波纹,又在山谷间绕了一圈传到他的耳朵里,如泣如诉。
孤蝉对秋晚,青灯彻夜寒。
独上西楼人未还,山山菊花漫。
人生古难全,多情空长叹。
梦里鸳鸯双双在,雁声惊月残。
一曲闭,晞坻双手轻置于琴上,她侧目瞧来,却对上一双万般悲伤的眼。
“桁沭……”
他向来不喜将情绪外露,晞坻踏着雪莲走向他,抚上他的眉眼。
桁沭张了张嘴似要说些什么,却被她阻住。
那刚刚还在抚琴的手指如今贴在他的唇上,复又遮住他的眉眼,传来如寒玉一般的凉意。
他在黑暗中听到晞坻缓声道,“我无须怜悯,你若有余情,倒不如去心疼心疼那些凡人。”
又一次只剩下泽烨和帝幽两个人在这,泽烨躲着帝幽几万年,如今再见,倒有些尴尬了。
他向来能说会道的,现在却不知如何开口。
“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吧。”
倒是帝幽先打破了沉默。
泽烨笑得自嘲,“我放不下。真神说的对,狐族皆是些痴情种子,我放不下,你也无需再劝。”
“我亦是说话算数之人,今日……是个意外,我说过不再纠缠你,便会消失得干干净净,不来碍你的眼。”
泽烨说完,起身便走,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