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谢元念惊得险些喷出一口茶水。她擦擦嘴角,眼睛瞪得溜圆,音调陡然拔高了八个度:“萧祁跟你表白了?”
“哎呀,你小声点,千万别被爹娘给听到了。”谢令舒连忙捂住谢元念的嘴,偏过头紧张兮兮地听着隔壁屋的动静。
刚才在道观被宋昭一打搅,谢令舒自然也问不成想问的问题,只能先压下心中疑惑,耐着性子和一行人沿着山道来到行宫和大部队汇合。
因为和萧祁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她一到行宫便一溜烟儿地跑进了谢元念的房间。
“那你是怎么答复他的?”谢元念兴冲冲拿来几碟零嘴和水果,一副不刨根问到底不罢休的架势。
“我当然是拒绝了,”谢令舒两手一摊,“谁会第一次见面就对女孩儿说喜欢的,他呀,不过就是说来好玩罢了。”
当时在池边,萧祁说出那句话时神情寻常得好似在谈论天气,之后也不再开口解释,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倒是谢令舒自己,慌慌张张又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不可以”。
谢元念不信,思忖道:“可萧世子看起来不像是这般孟浪随便的人,兴许是他对你一见钟情了呢?”
“那就更不能答应了。”
窗外梨树上飞来几只叽叽喳喳的云雀,谢令舒一手撑着脸颊,看着轻飘飘的云朵叹了口气:“突如其来的爱,和突如其来的恨一样可怕。”
“咱们令舒……还真是长大了。”
谢元念有些惊讶地揉揉谢令舒的头顶,迟疑地思索着自家妹妹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事,才会得出这般的感悟。
兴许是话本子看多了?
爬山后的身体颇为疲惫,谢令舒又刚大病初愈,现下放松下来,只觉得周身累而困顿,恹恹地打了好几个哈欠,便在谢元念的房间里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红霞满天,已是晚饭的时间。
皇后差人给各府的屋中送去了晚膳,等谢令舒和谢元念到达饭厅时,白月荣已经和谢朗坐在了桌上,见二人来,只是稍稍掀了掀眼皮。
下人替她们添置了碗筷,谢令舒安静落座,不声不响地开始用膳。
谢府饭桌上的气氛一向如此,谢朗和白月荣关系不好,在谢华安出生前,谢朗屡屡责怪白月荣肚子不争气。
可碍于白老将军的威压,不敢另娶小妾,白月荣又是个心气高的,为此和谢朗关系冷淡了好几年,直到谢华安出生后才缓和一点。
也是因为如此,夫妻两人都把小儿子当作精神寄托。过度溺爱下,谢华安如今不过七八岁,就顽劣调皮到人尽皆知。
城府颇深的谢朗心里自然也有数,生怕他跟着出来春游会在皇后面前惹下祸端,便将他留在了家里,谢华安还为此大发了一通脾气。
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菜,上座的谢朗忽然清了清嗓子,挤出了一点假惺惺的笑容,装模作样问到:“令舒,听说你今天和萧世子一起去山上那座道观了?”
“嗯。”谢令舒闷声答了一句。
谢朗摸摸胡子,语重心长又不容置喙地说:“那你可得把人家抓紧了,争取春游这几天就定下来,刚好可以找道观的人合合八字。”
谢令舒被谢朗眼里明晃晃的希冀和算计恶心到有点反胃,放下了碗筷,突然出声道:“我是不会成亲的,爹你还是趁早打消掉这个念头吧。”
“令舒,又在瞎说什么胡话!”白月荣皱眉训斥道。
谢令舒冷哼道:“是不是胡话,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
因先前和几位官员喝了酒,谢朗此刻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猪肝色的红,显然被谢令舒气得动了肝火,拍着桌子大声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女子哪有不成婚的道理,你难道还指望我谢府养你一辈子吗?”
白月荣软下语气,难得温声细语地劝解:“终身大事,哪能说不想就不想。况且你不替自己考虑,也得替你弟弟想想吧,他尚且年幼,谢家又手握兵权,若在朝中没个倚仗,日后……”
哪有那么多的日后,谢令舒腹诽,这扶不起的阿斗,再怎么给他铺路都是白费力气。
谢华安蠢钝如猪,又习惯了锦衣玉食,到了军中根本无法适应军营的生活,不出三天就嚷着要回家。谢朗不肯,他便卷了银子当了逃兵,一躲就是十多年,谢令舒直到最后都再没见到过他。
席间一时陷入了沉默,谢元念看不过去,正欲开口说话,谢令舒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默默摇头。
谢朗见她软硬不吃的样子,脸色阴沉了下来。半晌后,忽然神色一动,沉吟说道:“好,你既不愿成亲,那我就送你去宫里当秀女,若是能结交到天家的人,也算是喜事一桩。”
谢令舒怒极反笑,当朝皇帝的年龄已过六旬,都够当她爷爷了,他谢朗为了一己私欲,居然还真舍得将她送进那后宫的高墙大院之内。
“谢大人当真是好算计。”
她抬头直视谢朗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不咸不淡地说:“只是小心机关算尽,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
屋内的仆人吓得噤声,盛怒下的谢朗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几声“逆女”,而后便酒气上涌,他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颓然斜在椅上,表情因疼痛而扭曲。
谢令舒抬手敷衍地作了个揖,扔下一屋子状况外的人,拂袖迤迤然而去。
出了饭厅,夜色将倾未倾,几颗零零散散的碎星散着微弱的光。
春风携着幽兰香气,让树影摇曳,令柳絮飘飘,恍惚间,像是从天而降了一场带着温度的雪。
天地一白间,悬着一轮弯弯的弦月,谢令舒踏在院中的青石路上,只觉得好似行走在茫茫旷野中,而她既无来处,也无归处,只有无尽孤独。
谢令舒站了片刻,待白色柳絮落满肩头,仍觉心中郁结难舒,干脆打定了主意,拍拍衣服直朝着谢朗和白月荣的卧房而去。
她轻车熟路地翻过窗户,在谢朗的衣柜深处摸索片刻,终于翻出来一坛被藏得严严实实的桃花酒。
“我果然没有记错。”谢令舒一哂,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