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三个月,京中果真又出了大案子,一家粮户的粮被抢,几个百姓家的人也被无故掳走,丢银子已经是常事。大理寺和各地衙门的人忙得脚不沾地,后来不知是得谁授意还是如何,衙门干脆闭门谢客,只要有人来报官一律以县令出去忙公务为由将人挡回去。发展到后来,已经不是人心惶惶的问题,京中脚下各县已有造反之势。
袁若卿几乎每日都能听到有人报官无果的消息,福寿街都寥落了不少,是以她去福寿街打探消息的次数也少了,闲来无事就在家中喂马练刀,偶尔也跑去袁北乾的书房练练字,只是她确实不通文墨,简简单单几个字写得像蜈蚣七扭八正趴在宣纸上,写到后来自己也没了兴致。
御风又长了不少,好马性子确实烈,力气涨了脾气也跟着大了起来,她整日牵它遛弯与它斗智斗勇也甚是耗费心力。
至于那些说书先生,又有几个胆子肥拿袁北乾揽客的也被袁若卿教训了去。留春一直对自家小姐这项爱好很是疑惑,问了几次,袁若卿都不愿说,终于又一次,她意味深长地跟她说,“你可知‘捧杀’是何意?”
留春不懂,只好趁机拍她马屁说没有小姐博学广识,想让她往细里讲讲,可是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并没有说得太明白,颇有点故弄玄虚的嫌疑在里面。留春知道再问无果,也就没有追问。
这三个月里,袁若卿也看到过陈文默两次,一次是随父一同出行,不知去往何处;一次是刚好看见他从上回那家酒楼往出走,因记者阿紫的话,她一次也没敢上去凑热闹。
第二次,袁若卿本以为他是一个人去酒楼借酒浇愁,片刻就知是自己多虑了:少倾,自他身边走出了一个戴着兜帽的女子,女子穿的很是素净,浑身上下皆着白衣,只有腰间别的荷包是桃红色。她风姿绰约,身形单薄却不失风雅,那抹腰间的桃红便成了点睛之笔,举手投足间并无媚态,虽带着帷帽,袁若卿还是一眼看出是个大家小姐。
留春也看到了,头偏过来问她,“小姐,陈家大公子又勾搭上谁了?”
“这还问我,那个弱柳扶风的那位,你不认得?”
“兵部左侍郎家的三小姐?”
袁若卿眨眨眼,“可不,正是陆长歌,他们陈家真是懂得左右逢源啊!”
留春一时疑惑,“什么左右逢源?”
“她爹忙着和季非囚交好,他又忙着联姻,真当狡兔三窟哪个洞都跑得了。”
上回凝春楼的事情她和留春说了,是以留春也明白过来,“怎么堂堂户部尚书都过得如此卑微?”
袁若卿冷笑道,“我听我爹说过,他那个户部尚书当的有意思,当时他只是个户部的主事,前几年仕途一直不顺,在户部也被人打压得厉害,好在与谁都不交恶,若是谁有意抬举他他就对谁点头哈腰。看在他政敌少这一点就被那会儿的户部尚书钱之耘给一步步抬举起来了,代价就是与他共乘一条船,做他衷心的狗腿子。”
她咬了口米糕,又道,“既是要系在一条绳上自然就得跟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怕他反水每回的腌臜事老尚书都得带着他一起做,大到贪墨小到狎妓,一步一步地他也就懂了圆滑处事的道理。”
“原来如此。”留春感叹道。
“没错,都说做人做事要有方圆,依我看,这成什么样的人就看身处什么环境,身边都是方的他就也是方的,身边的人都被削圆了,他就也跟着圆溜了。”
留春“噗嗤”一声笑了,“您说的是这位陈家大公子吧?”
袁若卿淡淡一笑,“你也看出来了?他回京这变化可不是一般的大,那时在袁府他那心高气傲的模样可真不是寻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你看如今,也得识时务,说什么不愿拖人下水,不还是以他爹那大局为重了?”
“那倒也说不准,保不齐他自己也有成家的心思,这事一出,正好顺水推舟了,只是陆三小姐身子一直不好,这他也肯吗?”
袁若卿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体就一定好?”
一股风过,那白衣女子瑟缩了一下,双臂环肩试图躲过这阵强风。陈文默本在前面走着,留神到了身边人的异样,便将披风解下递到了陆长歌的手里,自己又径自朝前走去。
主仆两人看在眼里,同时发出了“啧啧”的感叹。
那日,京中旁边的永安县终于有人造反了,几百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闯进永安衙门,将里头喝茶水的县令扯着衣服领子薅了出来,声称要将县令扒了衣服游街示众。自家衙门留的人手不够,县令高呼着让亲信去调兵,等兵调来县老爷已经被磋磨得不成样子。
几百个兵马,才堪堪将他们县老爷给从人堆里巴拉出来,县令当天就哭天抹泪地将事情上奏到了朝廷。
这事传到朝堂,皇帝大怒,要求彻查此事,下头文武百官垂着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可最终查来查去,盗贼没逮到几个,倒把那几百个反了天的百姓抓进了大牢,以作杀鸡儆猴之效。可这无异于扬汤止沸,只消停了不到一个月,京中也开始有人直接跑到大理寺门口讨公道,天子脚下也乱了。
皇帝再也坐不住,拨派了人手到各县安抚民心,抓进牢里的百姓也放了,只要有案子,呈到衙门必要有人受理,若无人管,便可直接进京上访,皇帝亲自坐镇。
平反花了整整三个月才平息下去,就当大家都以为风平浪静之时,朝堂上又变了天,好几个大员被送进了刑部大牢,是由锦衣卫亲去逮的人,其中就有户部尚书陈蕃。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袁若卿在茶楼呷着茶,顺风耳将事情经过听得一字不落。
留春也在旁边听出了一身冷汗,“皇帝已经够仁慈,还好是刑部,若是镇抚司,恐怕这会儿没一个囫囵个的人了。”
袁若卿耸了耸肩,“真是多事之秋啊!”
“走,快去看看,听说有人在上京府门口敲登闻鼓呢!”旁边一个穿着深褐布衣的茶客挥了挥手,招呼同行而来的人一起去看热闹。
袁若卿和留春对视一眼,道了声,“走!”
敲登闻鼓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文默。据说已经敲了快两个时辰,里头依然没有人来通禀,显然皇帝此时并不愿过问这些事,旁边的侍卫也都劝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