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小雪簌簌落下,很快就将整个京城的碧瓦灰墙染枯树井台成了如玉白色。
在院子街巷玩雪的孩童的欢笑玩闹声中,一道惊天动地的消息从宫城的方向传来,不多时便趁着风雪传遍了大街小巷。
位高权重的云相国犯了欺君叛国的重罪,在早朝时便当场被下了狱,相国府随即被抄家,平时与其来往过密的诸多大臣皆多少受之牵连,一时间朝堂风云变幻风雨飘摇。
虽然坊间早有传闻说皇帝早欲除云相国而后快,但没人想到这场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毕竟不久前相国一党还在不择手段地排除异己,而云相国唯一的亲侄子又即将成为皇亲国戚,照理说来相国府应当是正值春风得意时。
然而,让人更意想不到的是,举报弹劾云相国的第一人不是旁人,正是前些天因与公主相识相知的传奇风月而家喻户晓的未来驸马爷云向迎。
据说他今日突然以平民之辈出现在朝堂之上,皇帝本意似乎只是想将其册封为当朝驸马,但正在他的叔父云相国开怀得意之时,云向迎却表示自己对皇帝对公主对家国心中有愧,若不能抒解心结断然不敢迎娶公主。
而后,他便不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历数了相国府多年前结党营私收受贿赂陷害嫁祸的种种罪行,甚至拿出了云相国多年前便已投敌叛国的罪证。
那是一枚海珍珠,藏在一个裂开的陀螺里面,它曾是先皇赐给云相国的贡品,乃世间仅有举世无双,可如今上面却刻着北仑国国师独有的金印。
皇帝当场龙颜大怒,而云相国却极力为自己辩称海珍珠早被窃贼所盗,他所犯不过是保管不力之罪,然而,云向迎不仅有物证,还有人证。
“原来那个云相国一两年前收的那个义子根本不是什么失了忆的孤儿,而是驸马爷特意安排在相国府的细作,目的就是为了搜集他的种种罪证,而且相国府之前那个作恶多端后来断腿的那个护卫也招供了,据他们供述,云相国的罪过可是罄竹难书,只怕这次死罪难逃了!”
“这些咱们不就早知道了,只是难达天听而已,我早就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相国府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迟早是这个下场!听说他连自家人都不信,那个驸马爷就是在小时候被他从树上打下来才摔伤了腿,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也就能走了,结果云相国特意安排了郎中每天给他灌毒药,以至于他十几年来都不会走路。后来那云相国想除去他,但派去的刺客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反而帮他偶遇了在民间落难的公主。而巧的是,渝心公主医术高超,帮他医好了双腿,不然呀,他怕是到死都还不知道自己残废是他亲叔父害的!”
“还不止呢,听说他在朝堂说,他有个大哥也是被云相国害死的,原因就是因为那人不听相国府的吩咐,照理说叔父也是父,这都是一家人,怎地如此狠心,竟要害得两个侄子一个死一个残还不够?”
“这样说来,这位新驸马当真是有勇有谋,他分明是个忠君爱国的真君子,既要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委屈求全,听从云相国的命令昧着良心替他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又要在暗中搜集证据等着大义灭亲的这一天,可真是不容易呀……”
“可不是,还是好人有好报,不然怎么就人家能娶公主呢!”
离大理寺最近的茶肆中,许长恒与陈中泽坐在火炉旁听着众人的议论纷纷,不知是因着围炉看雪的兴致,还是起于这场跌宕起伏的传奇,纵然外面寒意彻骨,但里面却热闹非凡,仿佛人人都有被风雪遮掩不住的热情与激昂。
“这些人只会道听途说,全然不知他们口中那大义灭亲的驸马爷在咱们寺明州做过些什么,”听着所有人对云向迎的佩服与敬仰,陈中泽不服气地小声抱怨道,“倘若没有咱们老大拦着,他害的人命不比他那叔父少,可如今他名利双收,老大却在狱中有冤无处申,这什么世道。”
她却并不着急,只盯着炉中轻轻跳跃的火苗发着呆。
没过多久,那些人终于将话题从云向迎的身上转到了别处。
“你们听说了吗,那颗珍珠是藏在一个陀螺里的,听说是云相国的人在抢到珍珠后将其藏在了一段木头中,而那段木头后来又被南和县的一个捕头做成了陀螺,珍珠这才没有被落在相国府的手中,也是离奇得很。”
“据说那个捕头还因此被相国府栽赃陷害,后来被逼得死在了牢狱之中,而他的全家也一直被相国府的杀手追杀,而那家的女儿为了替兄伸冤,竟然女扮男装去当地衙门做了捕快,只为找到当年她兄长被害的真相,而且听说还破了不少案子呢。”
陈中泽一愣。
“他们说的可是你和你兄长吗?”陈中泽惊疑问道,“怎么都知道了?”
她却分毫不惊讶,仍然默默地盯着火苗。
“当真?竟还有这么一回事?”
“可不是,这可是驸马亲口说的,还能有假?那捕头可也是他的人,为了不让罪证落到云相国手中宁死不屈,皇上听后深受感动,已经颁了圣旨要替那捕头平反,还要下旨嘉奖那女捕快呢。”
“女子做捕快可真是闻所未闻,能受皇上亲自嘉奖的可更是凤毛麟角,虽然她兄长死了,可这样的荣光哪是普通人家敢想的,一个女人还能如此光耀门楣,这一辈子也是值了!”
“就是,一个在男人窝里办差的姑娘家,估计以后也难嫁出去了,有道圣旨护身,至少不会再被欺负,这捕快当得确实值当!”
……
“皇上要下旨嘉奖你?”陈中泽愕然问道,“他们不会找到家里去吧?那我们……”
“正事要紧。”听着周围的胡言乱语,她忍着心头怒气,压低了声音险些脱口而出道,“谁稀罕……”
“谁稀罕那足以光耀门楣的荣光,这些东西哪里比得上我哥哥的性命。”
她早就不在乎旁人对自己的说三道四,可在听到他们对兄长的死如此轻描淡写时仍难以忍受。
但这句无视皇权的话,终究还是不敢说出口。
“到底怎么回事?”见她动了怒气,陈中泽明白她在恼什么,有意要转移她的注意力,问道,“周捕头怎么就成了云向迎的人?”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道:“还有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