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许长恒虽然还是坐在床榻上,却是换了另外一张床。
不久前,她还坐在吏舍的床铺上,听到王大佐言之凿凿地要亲自将自己赶出南和县衙,还以为她终究凭着一己之力将她自己逼上了绝路。
若是这么快便被赶出了衙门,那她的计划便全部落空了。
但没想到,她此时竟不仅留在了县衙,而且还住进了安宅。
安宅,是捕班班头安川的住所,在旁人都以为她得了瘟疫而对其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安子睿竟然说,以安捕头的意思,让她搬到安宅来养病。
王班头当时听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伸手便扇了王肃一巴掌,听到他喊痛才相信了自己并非在做梦。
莫说他,哪怕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她明明只是醉酒,无论在花茶坊的那人是否是安川,柳县令也都是知情的,只要他让周仵作解释一下,或是让县衙的江郎中为自己把个脉,那有关她得了瘟疫的流言蜚语自然会不攻自破,可为何他们不仅承认了她得了不明不白的病,而且还借此让她住到安宅?
她越想,便越觉得这南和县衙深不可测。
虽然在来此之前她已经将县衙里的情况摸了一遍底,也算是摸透了敌情,可没想到刚来半个月便陷入了困境,早知如此,昨夜便不那般冒进了。
若是真的被赶出了南和县衙,她便再也没有机会查清兄长冤死的真相了。
她住的屋子是安宅其中一个东厢房,旁边便是安川的书房,她心里愈发不安,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床上,连窗子都不敢去看一眼。
午时,安子睿来给她送饭,见她还坐在床头,而且还是一如他和王大佐离开时的姿势,惊了一下:“你没动过?”
她摇头,老实答道:“我得了病,不敢乱动。”
“那是说给他们听的,你只是碰不得酒而已,”他有些好笑,道,“难道你就不想上茅房吗?”
她本来没有这个打算,听他这么一说,突然想去了,有些尴尬地点点头。
等从茅房回来,安子睿已经将水盆里的水替她打好了,并准备了新的汗巾:“洗手吃饭吧,你定然饿了。”
十分感激他的的贴心,她道了谢,默默地坐在桌子前吃饭。
桌子上满满地摆了五菜一汤,还有饭后点心,看起来都精致又好吃。
吴映雪曾对她说,安宅的饭菜是与柳县令一样的,远比普通衙役的要丰盛可口许多,她今日便亲自见证了。其实,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但因着安子睿就坐在旁边,心里又惦着各种事情,这顿饭吃得并不尽兴。
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安子睿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何安捕头要你搬到这里来?”
不防他会主动提及,她停下了筷子,抬眼看着他,点了点头。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安子睿语气温和道,“因为我家公子怀疑你可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同胞弟弟。”
她嘴里还不知味儿地嚼着菜,听了他的话,险些噎着,猛地咳嗽了几声。
他所说的公子,自然是安川了,可他为何会认为自己是与他失散的兄弟?!
安子睿忙伸手盛了碗汤递给了她,又站起来去拍她的后背,道:“莫说你,我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我看过你的花名册,年岁与我家小公子的确能对得上。”
她缓缓平复了情绪,不可置信地问:“安捕快要找人,只看年岁吗?这未免有些草率了吧。”
若他这么找人,单单是南和县,也不知有多少人是他的兄弟。
“当然不止。”安子睿又坐回了她的对面,道,“我家小公子也碰不得酒,一沾酒便满脸起红疹,与你此时一样。”
她愣了一下。
她脸上的红疹并非因酒而生,而是因为她早就准备好的玉兰花粉,这一点,她在花茶坊遇到的那个人是知道的,若他的确是安川,怎会因此而误认为他是自己的兄弟?
难道说,那个人并非安川?
那他又是谁?
“你放心,我家公子虽然寻人心切,但也不会草率地拉人就认亲,”安子睿安慰他道,“等我们查清楚,确认了你的来历身份,那一切就水落石出了,这几日,你便安心住在这里吧。”
她心下一凛,若被他们查出些什么来可如何是好?
“我定然不会是你家小公子的,我从小便与爹娘住在一起,从未与他们走散过,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她强自镇定,解释道,“再说,这天下碰不得酒的人多了去了,这只是巧合而已,难道你觉得我与你家公子长得像吗?”
安子睿细细地端详着她,那认真的眼神反而让她的心里又是一慌。
只见他盯着她瞧了半晌,道:“其实,这么仔细一瞧,还真有点像……”
她毛骨悚然,登时一口饭都吃不下了。
她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是安川的兄弟,这些人看不出她是女儿身也就罢了,还能眼瞎到这个份儿上,一会儿认定她得了瘟疫,一会儿又给了她找了个兄长。
见她颇为沮丧,安子睿很是疑惑:“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做我家小公子难道不好吗?其他的先不说,至少以后在南和县,是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她早就打听过,安川的父亲是当朝兵部尚书,安家有权有势亦有钱,莫说在这小小的南和县,饶是在京城也是不会受气的主儿,而且以安川在南和县衙的地位,能做他的同胞弟弟自然不差。
她忍了堵在心头的气,道:“我哪有福气做安捕头的弟弟,再说,我又并非无父无母的孤儿,我爹娘还在世呢,若是他们知道我认错了祖宗,还不被活活气死。”
“说到你爹娘,”安子睿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他们是在临县种菜为生,对吧?”
没想到安子睿竟已经查到她爹娘的身上,她心下一紧,照着早已准备好的说辞道:“没错,我们老家本在淮南,后来那里发了大水,淹死了好些人,我和爹娘逃难出来,已经在外飘零四年多了,去年才算在蒲县落了脚。”
安子睿点了点头,问:“既然他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