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尸身横抱起后,安川踩着山石纵身跃下,悄然将其放在了地上,然后才转身朝不远处的许长恒走去,并挡在了她的面前,道:“人找到了,别过来,去找人。”
他不忍让她看见林管家如今的模样。
虽然也知道林管家坠崖后必死无疑,但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她的心还是猛然一沉。
安川并未催促她,只是默然等着,直到她缓缓回过神来,默然又踉跄地转过了身。
得了消息的林家人也在附近找人,故而她很快便遇到了他们。在将安川的位置如实告知之后,她并没有随着他们一同过去,而是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去。
即便安川没有提醒自己,她也能想象得到如今的林管家究竟是什么样子,看一眼又能怎样。
人死了,就不可能复生,就像他的小孙子林霄一样。
重新站在了能看见上山之路的山脚下,她依然能看见有不少人在陆续往山上而去,或是为了拜佛,或是为了观景,一如既往。
但于她而言,这几日却恍若隔世一般。
肃岭县,以后再也没有让她可牵挂的人了。
日头有些晃眼,一个熟悉的人影由远及近地渐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是安川,是他让林管家能早些入土为安的。
虽然并未看见他是在何处找到林管家的,但她知道他一直在高处搜寻,那些都是她不可能轻易上去的地方。
此时,她对他充满了感激,但开口时,她的声音听起来却并没有那般自然:“方才的事,多谢安捕头。”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介怀。”他淡然道,“上山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只有在忙碌的时候,悲痛才没有那么容易伤人。
之后的一整天,他们都在奔波,直到暮晚的时候,才在肃岭县县衙门口附近稍稍歇了歇脚。
若是照着计划的时辰算,安子睿与宋汐应该快到了。
安川带着她原本打算在县衙不远处的一个小酒馆随意用些晚膳,如此也能在安子睿他们过来时立刻瞧见,但许是他们的行踪被附近的衙役瞧见了,没过多久,肃岭县的何县令便派人到小酒馆请他们去县衙一聚。
虽然安川原本并没有这个打算,但他也并不介意与何县令应酬一番,便爽快地带着她去赴约了。
她虽从未见过何县令,但在春萃堂时却早就听说过了他在各路的名声,反复来去都是个得过且过但求无错的昏官而已,如今见了,却没想到他虽然做官昏庸,但待人倒是极为热情大方,既对安川招呼得十分周到,对她这个手下也是一视同仁,分毫没有瞧不起的意思。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也听说了她有可能是安川同胞兄弟的缘故。
三人的酒桌之上,她只负责默默吃饭,剩下的寒暄应酬都有安川挡在前头,倒让她觉得十分清净。
“听说在飞云寺发现的那具尸体有可能是南和县正在通缉的一名嫌犯,这可真是巧了,也多亏安捕头来了这一趟,不然的话,这案子指不定又成了一桩死案,毕竟若是不知他的身份,便也找不到他的家人,若是找不到他的家人,便确定不了他的来历不是。”何县令十分欣慰又苦恼地道,“还有,听仵作说死因也是安捕头提醒他,瞧本官手下的这些个酒囊饭袋,这次若不是凑巧遇到了安捕头,怕是又有人大骂本官昏庸无能了,其实,如今县衙堆着那么多死案,还不是因为本官的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吗?你说是不是?”
他并未提及穆呈善之死的案子,大抵是因为林管家虽然的确是在她的劝解下向衙门投案自首的,但肃岭县的衙门却并不知道他们也参与调查了此案。
轻酌了一口酒水,安川客气地道:“何县令过誉了,这些其实都与我无关,都是这位许捕快的功劳。”
蓦地听他提及自己,迎着何县令略有惊讶的目光,她有些不自在地放下筷子,正要谦虚地回应两句,却又听安川道:“这位小兄弟是衙门刚招进来的,他病酒,喝不得酒也不懂人情世故,还望何县令莫要介怀。”
他的一句话,挡住了何县令刚刚举起的酒杯。
但她还是以茶代酒,敬了何县令一杯,只见他不过是刚刚喝了两杯酒,脸便已经涨得通红了。
“南和县可真是人杰地灵,不知安捕头听说过没有,几年前,七月山山脚下有个村子发生了一起命案,也是因为你们县衙的一名衙役恰好路过而道破真相的,”何县令感慨着,用力追忆道,“那位衙役,好似也是个捕头,姓什么来着……”
她不由凝聚了精神,七月山山脚下的案子,应该便是五十里那一桩发生在安川买下的宅院的命案吧。
她记得客栈的小二带他们去五十里的时候,也曾说过那个宅子是个凶宅,当时何县令还抓错了凶手,是其他县衙的一个捕快侦破了真相。
难道,他说的那个捕快竟是南和县的?
听及此处,安川的眸子也几不可察地微微沉了沉。
何县令突然拍了拍脑门,道:“对了,本官记起来了,那人应该便是安捕头的前任捕头,姓周。”
许长恒不由浑身一震,正在轻嚼的饭菜险些噎住了喉咙。
姓周,南和县的前任捕头。
那不就是她的兄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