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如同扑火飞蛾,连危险都察觉不到,更遑论全身而退了。
她静静看着木头墓碑上的那两个字,心想,但愿自己此生不会遇到这样的爱情。
等将秦英的墓碑安置好之后,她又举目看了看四周,已近黄昏,这里似是比方才更荒凉了。
她突然想,也许兄长的坟墓也在此地。
当初兄长故去后,为了躲避那些莫名其妙的追杀,她与爹娘四海为家,后来她曾偷偷回去过故乡一次,也没有在祖坟那里看见兄长的墓碑,照理来说,若是衙门的人将兄长的尸骨送了回去,族中的人定然会替他下葬的。所以,她一直觉得,兄长很可能是在南和县入葬的。
她在壮班的时候,也曾试图打听过他被葬在了何处,只可惜并没有人知道,只说那些死在狱中而又无人来收敛的尸身一般都会拉到城郊各处的乱坟岗草草埋了,莫说事后去找,哪怕是当时也很难被找到。
南和县虽然不大,但乱坟岗也有好几个,她刚来南和县的时候,曾去过几个地方,并未找到什么线索,可这里还未来过。
虽说希望渺茫,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她还是想试一试。
随手捡了一个树枝握在手中,她看了看方向,决定先往西去。
她小心翼翼地躲着可能是坟头的土堆,弯腰去细看每一块有可能刻着字的墓碑,却一直一无所获。
大概小半个时辰后,眼见着天色开始暗了下来,她对这里也不甚熟悉,便决定先歇歇脚后准备回去。
寻了一棵大树倚着,她有些失望地举目四望,这里绿树成荫野草遍地,并不能望多远,可即便如此,只是看着前面,便足以让人心生悲怆。
她突然想,兄长生前虽然不爱热闹,可也总是惦念着很多人,如果他也在这里,他定然不会孤独,但应该会寂寞吧,毕竟这里虽然有那么多与他一般无法落叶归根的可怜人,但却都是与他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他活着的时候,总是执着地要将所有事情都盘根究底查个一清二楚,可到头来,去的却如此糊涂。
虽然一向不信鬼神,但此时,她不由抬头,心中念着:“哥哥,若是你当真被困在这里,此时可能看到我吗?”
那些想与兄长说的话,她早已习惯在心中默念,自然也从未有过回应。
但这次,一晃神的功夫,她似乎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窸窣动静。
似是有人踩在野草上的脚步声,不重也不急。
愣怔了一刻后,她回过神来,想要循声去看,但还未站起,便听到了一个男子说话的声音:“我有些日子不来了,你知道为何吗?”
竟然是陆寒的声音,清冷而无情。
她心下一惊,原本想要撑起的双腿又缓缓地坐了回去,竭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虽然她与陆寒并无什么个人私怨,原本也无需忌惮他,可在这荒野之中,他的出现本就蹊跷,再加上云家对衙门的敌意,若是她贸然现身,只怕会给自己招惹来什么麻烦,倒不如静观其变。
听起来,他是在离自己所靠的这棵大树的东面,而且似是在与什么人说话一般。
但是,并没有人回应他,只听片刻后,他又道:“你怕也能猜到了吧,她回了肃岭县,还去了你们初识的地方,呵。”
她明白了,陆寒并非是与活人说话的,他来这里是见他的故人的。
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屑与无奈:“若是你知道了,定然很是欢喜吧,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忘不了你,哪怕已经藏了这么久,也还是忍不住要去那里一趟,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哪里值得她如此相待?她喜欢的男人,怎会是你这般的人?”
说着,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我想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不明白……”
许长恒屏息听着,心中很是好奇他所说的那个“她”究竟是谁。
听起来,陆寒似是为情所困,而困着他的那个女子却仍不能忘记她昔日的恋人,即便那人已经被埋在此处的黄土之下了。
她不由想到了李锦合,她前段日子的确去了肃岭县,而且在七月山的时候,她便发现陆寒对李锦合并不仅有主仆之情。
李锦合是云家大夫人,她的相公云向奉的确早就已经过世了,但是,堂堂云家的嫡长子,断然是不会被葬在这种地方的。
难道说,李锦合曾经的心上人并非是云向奉,而是另有其人吗?
“算了,我何必与你一个死人比较,毕竟如今能守在她身边的人是我,而你,她连你的尸骨被葬在何处都不知道,连相思都无处可寄,你哪里还能比得过我?”话虽如此,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比方才更愉悦,可片刻后,只听他话锋一转,听着竟有些絮叨,“今日忙了些,忘了给你带酒过来,这些日子主家的生意又多了些,再过两天京城还要来人,实在让人忙得不可开交,怕是没什么闲工夫来瞧你了,若是被人发现,虽然也牵连不到你,但我有了麻烦,这世上便再也无人知道你葬在这里了,那你岂不是更可怜?还有,你留给她那唯一的念想,虽然我尚未找回,但可以保证那东西再也回不到她的手上了。”
说罢,他又沉默了很久,直到一刻钟后才又简短道:“走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附近很快便没了动静。
等确定他已经离开后,她才站起了身,循着方才记忆中陆寒说话的方向走了过去。
她实在很好奇,他究竟是在与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