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云家,自然指的是云相国云泸。
陈中泽惊讶问道:“云相国来了?”
方全摇头,道:“不是云相国,而是他的义子。”
虽然云相国并未亲自前来,但他的义子来也足以让人惊疑了,毕竟柳尚书既然要让柳宸在南和县完婚,便是不打算惊动京中同僚,故而几天前才派人去往京中送了喜帖,也只是告知一二而已,并未打算让他们来此出席。更何况,从京城到这里最快也要十来天的路程,而衙门准备婚事也不过才半个月而已,那便说明,相国府很早便得知了消息,而且立刻派了相国府的公子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若是柳家与相国府关系亲密,那他们如此奔波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柳家与相国府在朝堂是乃是政敌,那相国府公子的这一趟便不单单只是贺喜这般简单了。
其中利害,众衙役自然有心知肚明的,当然会担心对方是来找麻烦的。
等他们赶到前院的时候,柳尚书已经派人将其他宾客都迎进了内院的会客厅,而他与夫人留在那里接待从相国府来的贵客。
据说云相国的那个义子如今十五六岁,是一年多前他来南和县回乡祭祖后在回京的路上救下的,听说那孩子在昏迷的时候便紧抓着他的袖子叫“爹”,他便一时于心不忍将他留在了身边。后来,那孩子苏醒后,竟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的种种过往,记忆犹如一张白纸一般,云相国认为此乃天意,又见他生得伶俐清俊,便收他为义子,并赐名云渠。
云渠虽在相国府的时日并不长,但他深得其义父的信任与器重,因着云相国膝下并无亲生血脉,故而他便是相国府唯一的公子,身份尊贵自不必提。听说他颇为聪明好学,其才学在京城已经艳压众多比他年岁还大许多的名仕才子,而且他的为人品性也颇受人称颂,既不似他义父那般心机深沉,也不像其他世家公子那般张扬跋扈,待人既随和又谦逊,在京城名声甚好,而云相国对他也颇为满意。
但无论他再好,总归还是云相国的义子,单是这一点,便足以盖过他其余所有的风头。
更何况,他能来南和县,定然也是云相国的意思。
此时,他已经跨进了县衙的大门,正在柳尚书的迎接下往里而来。
一眼看去,那的确是个夺目的少年,头戴羊脂玉簪,身穿浅蓝绸衣,腰系白玉带,手持象牙折扇,言行谦和又透着贵气,长相也颇为顺眼,确实不凡。
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紧跟着几个人,看起来似是相国府的护卫,个个彪悍又威猛,尤其为首的那人蓄着长胡子,不仅人高马大面目面容阴鸷,而且走路也带风似的,简直一个眼神便能将人给逼退几百步一般。
眼看着云渠在众人簇拥之下去了内堂,有些莫名其妙地,她心里渐渐浮现了几分奇异的感觉,道不明也说不清,只是觉得那少年瞧着似曾相识一般。
“瞧你这副没见识的模样,眼睛都看直了。”瞥了她一眼后,陈中泽颇有些嫌弃,道,“虽然这相国府的公子长得还算不错,但不过就是个狐假虎威的,又什么好稀罕的。”
“话可不是这般说的,他虽说并非云相国的血脉,可比起相国府的其他人地位也高得多了,而且云相国对他又颇为器重,有时候他在云相国面前的一句话能比得过很多朝廷大员的,可不是不得了?”方全感慨道,”不过,这云公子对柳尚书倒是客客气气的,当真是难得。你们瞧见他身后的那个相国府护卫了没?趾高气昂的那个?他就是相国府众护卫之首慕容嵩,曾经还是个立了不少战功的将军呢。”
“将军?”沈志远好奇问他道,“堂堂一个将军怎会做家府护卫?”
方全解释道:“因为他既凶狠又好色,据说有一次,只是用了一夜,他便睡了一个勾栏里的几十个姑娘,还在醉酒后将她们当作敌军全都给杀了,这才丢了官职,沦落到了给相国府做护卫的下场。”
“杀了几十个人,他竟安然无恙?”许长恒惊讶问道,“难道不用抵命吗?该不会是谣传吧?”
一向消息灵通的陈中泽这次也未让他们失望,道:“几十个人的确有些夸张了,其实他也就杀死了十来个姑娘,其他的人只是受了伤而已。”
既然连陈中泽都来辟谣,那这件事只怕十有八九是真的,哪怕慕容嵩没有杀那么多人,也的确有不少人死在了他的手里。
她更是惊疑了:“他杀了那么多人,却只是丢了官职?”
“还有终身不得入仕。”陈中泽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别这么大惊小怪的,世道便是如此,只要你足够有本事,杀人也未必要偿命。”
以前她自然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天子脚下亦如此,不由觉得既心惊又心寒。
饶是那些勾栏姑娘的出身再是卑微,但也并非蝼蚁而是鲜活人命,难道她们就不配死而瞑目吗?
“那桩案子都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吧,当时他的官职比云相国还要高些,而云相国为了救他,也是用了不少手段,所以他后来才愿意一直留在云相国的身边,不仅是为了谋得一条生路,也是为了报恩。”方全提醒他们道,“此人对相国府忠心耿耿,更是云相国最为信任的手下,他脾气暴躁,手段也狠辣,虽然如今没有官职在身,可也还是从不把除了相国府之外的其他人放在眼里,就连那个相国府的公子也不一定能镇得了他,所以,你们可都莫要招惹他,否则咱们就有了2十有八九。”
陈中泽不以为然地道:“方叔说的那都是老黄历了,以前先皇还在时相国府的确能只手遮天,可如今……”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方全给截断了:“行了,这些话还是别说了,咱们南和县天高皇帝远的,那些朝廷大事也轮不到咱们,这些口舌之争说不定还会招来什么……”
“杀身之祸嘛。”陈中泽并不以为意,道,“只是说说而已,怎么就死啊活啊的,你们这些上了年岁的人总是扫兴得很。”
说着,他便招呼许长恒回吏舍去:“咱俩回吧,若是真的打起来,就咱俩是会拖后腿的,还不如先逃了呢。”
只是一犹豫后,她便立刻追上了他,等四周无人后才问他道:“你方才想说相国府如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