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更不曾与之打过什么交道,与他相处也不过寥寥几次,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而且,倘若当真到了这一步,自己又该如何应付?
她心头一团乱麻,正漫不经心地走着,突然有双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生生向后拽了几步。
她立刻回了神,带着几分迷茫地顺着抓住自己的那双手往上看去。
缓缓松开手,安川正无奈地看着她:“你要撞树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正前方有棵大树,而以她刚才的位置来看,的确再向前一步便有可能会撞上去。
她松了口气,难以为情地道:“多谢捕头。”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他让到了一旁,给了她多一点的空间与自己并肩,问道,“为了方才的事?”
她愣了愣,不知是否该点头。
好在不待她回答,安川便问道:“今晚的事,你有何看法?”
她收了收心神,如实道:“江姑娘应该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怕不会轻易改变心意。”
他认同地颔首:“的确如此,其实这件事终究是她自己的事情,其他任何人都无权过问,但为了柳宸,我总归要试一试。”
听起来,柳宸似乎不知道他来找江南翘的事。
她突然想,柳宸是这南和县的县令,他与安川在京城的背景也是有权有势的官宦人家,但他们好像从头到尾都不曾想过要威逼胁迫江南翘什么事。
即便是方才江南翘对他的态度并不算敬重,他也不曾恼怒过,一直平和待她。
其实,在如今这弱肉强食的年头,一个无权无势的青楼女子能有反抗之心已然不易,而强权不曾以权势逼人也是难得。
“罢了,既然她心意已决,若是强行阻止,只怕更为麻烦。”突然顿了顿脚步,他侧头问她,“回去可有什么事?”
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既无事,吃点吧。”他抬眼示意她看向前面不远处,“前面有个汤饼铺子。”
她的确有些饿了,便随他走了过去。
如今时辰也不算早,又刚下过雨街上行人寥寥,汤饼铺子的客人也不多,只有三四桌客人。
他们刚一落座,便有店小二过来招呼,热腾腾的汤饼很快便被端了上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静默地吃着各自的汤饼,都没有说话。
不远处的那张桌子倒是很热闹,四五个男子边吃边喝,聊着县城里最新鲜的事。
“不久前有许多人跳进柳水河里捞东西,你们可听说了?”
“当然听说了,我还赶过去瞧热闹了,真的有人就从里面捞出了一个金簪子,可是发财了。不过,好像还有人找到了个珍珠发钗,那上面的珍珠可是价值连城呢。”
“还有这种好事?快说来听听,究竟怎么回事?”
金簪子,珍珠钗……她听着颇有些耳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原来,不久前在柳水河畔,有个男人从一辆马车里将一个包袱丢进了柳水河,不久后,又有个姑娘衣衫不整地哭着从马车上跌下来,很是伤心,而那马车随即便离开了。没想到那姑娘见那马车走了,竟转头便跳进了柳水河。
众人还当那姑娘被马车上的男人伤了心要跳河寻死,还有人跳下水去救她,可哪想那姑娘也会水,不仅无需人救,自己还潜到水里捞出了那个包袱。
若是她当时立刻带着那包袱离开也便罢了,可她在大喜之下忘了形色,竟大喊一声“终于发财了”,随后在游回岸上的路上滑了手,包袱又落进了河里。结果被那个救她的人听见她包袱里有财物,竟起了贪心,两个人在水里争抢起来,那原本要去救人的男子抢到了包袱,一不小心抬手一扔,包袱在半空中时散开了,里面的东西纷纷掉进了水里。
虽说那时天色已晚,但雨刚停,出来走动的人不少,再加上柳水河畔原本就是繁华之地,一入夜便灯火通明,很快便有眼尖的人看见从包袱里掉出来的有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金银首饰,再加上那女子哭天抢地地要她的宝贝,人群熙攘中,便立马有贪财之人跳进了河里去。
有人开了个头,便不甘落后之人也随之而去,再加上最先跳进水里的那人的确捞到了一支金簪子,跳水寻宝的人便越来越多。
“当时真是热闹得很,说实话,我可是有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了,若是在白日里,只怕有不少没那个脸面跳下去的,可那些人仗着天黑,都跳进去凑热闹了。”
“这听着,”有个男子捻着胡须恍悟道,“该不会陈家那姑娘吧?那个小姑娘可是个厉害的,水性了得,而且我方才在过来的路上去了趟她家里,恰好听到她在哭闹,听她父亲说,她在河边捡了个包袱,里面有把油纸伞和衣裳,她正好被雨给淋了,见那衣裳比她身上的干些便穿了,可没想到还没到家便被人给拦了下来,也不知是什么人,不由分说便将那包袱给抢走了。”
“听起来定然是那姑娘了,”有人论道,“不然怎么说不义之财烫手呢,不是自己的终究是拿不到手的。”
“可也不知那马车里的人是谁,竟将那么多宝贝给丢进了河里……”
“八成是不知道吧,否则谁能不爱财呢……”
坐在不远处的许长恒听得清楚明白,愈发地胆战心惊。
他们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可她却能猜出个七八来。
不,那个将包袱丢进河里的人九成九便是云向迎。
应该是云家的人将那捡到包袱的姑娘当成了是她,可后来被云向迎识破,他在一怒之下便扔了东西。
这么来看,只怕自己这次是彻底惹恼了他。
“怎么了?”方才便发觉她脸色渐变的安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几不可察地轻轻蹙眉,“是听到什么了,还是想起什么了?”
她慢慢回了神,迟疑地问他道:“没什么,属下,属下只是太饿了,还能再吃一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