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新房附近并没有下人当值,是以他的确有可能避开他人耳目到了他父亲的洞房中。
所以,洞房里才会有两件绯红的中衫,因为其中一件是当天的新郎彭泽的,而另一件正是他的儿子彭琮的。
于彭琮而言,能与江南翘成亲只怕已成执念,那种偏执已然深入骨髓,以至他妄顾廉耻也要实现夙愿,是以,在最后时刻,他接受了父亲与自己心上人的这门亲事,可前提是他要先自己父亲一步做她的新郎。
但因为他还要抛头露面地款待宾客,故而只能将他自己当年成亲时用过的喜服中衫藏在外袍里面,等到了洞房之后也算穿了喜服。
他以为自己这么做,既能报复背叛了自己的父亲与江南翘,又能在洞房之中得到她的人,算是一箭双雕了。
“洛晴正是因为察觉到了异常,这才去了洞房外监视,她可能早就意识到彭琮就在洞房里,”她推测道,“可彭琮却并不知道,那晚在洞房里的新娘,其实并非江姑娘。”
安川了然道:“因为那方白喜帕。”
她点头:“可我已经问过谷娘了,她说是她亲自送江姑娘出的门,那时的新娘的确是她本人。”
“也就是说,新娘很可能是入了洞房后换了人。”安川问她道,“那你觉得,会是谁配合她李代桃僵呢?”
“也许是江姑娘在暗地里请的旁人,也许……”她迟疑着道,“也许就是沉钩,属下还没有想明白,更不明白江姑娘为何要在新婚之夜逃开……”
她话音刚落,突然被他拉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将她拽到了自己的怀里。
似乎近得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她只觉脸颊一热,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正对上了他的双眼。
周围喧嚣的人群与声音顿时消失了,她只能看见他的眼,只能听到他的呼吸与心跳。
可对视似乎只有一瞬间,他便松开了手,神色平静,眸底却有不易察觉的温情一闪而过,解释的声音也有几分局促:“方才有人险些撞上你。”
的确有人从身后匆忙跑过,只是她刚刚并没有意识到。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向一旁退了一步,觉得不够远,又退了一步。
但安川却道:“你先回衙门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案子的事情回去再说。记住,不管去哪里,都要与其他人交待一句。”
她颔首,目送他消失在人群中,这才慢慢地缓过神来。
等到了衙门时,她先去一趟仵作房,而宋汐还在忙着收拾物证。
“里面的东西的确不是胭脂水粉,”宋汐已经将胭脂盒收到了保存证物的木箱子里,对她正色道,“而是□□。”
她不由大惊:“□□?”
宋汐颔首:“没错,多亏你没有碰触,否则很容易中毒。”
可是,沉钩为什么会有□□,还将这般致命的毒药特意放进胭脂盒里呢?
“她应该是在匆忙之下将□□倒进去的。”宋汐接着道,“在盒子的底部,还有些没有用完的胭脂。”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想不明白,问宋汐道:“江姑娘的身上可有什么异常吗?”
“有。”宋汐点了点头,从一个物证箱子里取出了一个帖子,打开后对她道,“她的袖袋里有这个。”
那是一个开了个小口的黄色纸袋,大约只有手掌心般大小。
“这是什么?”她拿了起来,看向里面,隐约可见一些黄色的粉末状残留,“像是药末?”
宋汐道:“这是花茶坊惯用的东西,一种迷药。”
有些客人在胡搅蛮缠时难以对付,花茶坊便会暗自在他们的酒杯中下些剂量轻些的迷药,这本是花茶坊的秘密,但因为宋汐曾是那里的清倌人,是以不仅知道这种迷药,而且还用过。
许长恒对此也有印象,在她第一次去花茶坊与安川躲在同一间屋子时,曾听到谷娘叮嘱梁春给客人下些迷药,她让他们配合陆寒进来搜查。
可是,江南翘已经离开了花茶坊,带着这种东西做什么呢?
而且,看起来这包已经用过了,又是谁用过的,用到了何处呢?
嫁彭家,换酒,迷药,□□,主动去给客院送醒酒汤的沉钩,被替换的新娘,空无他人的院子……
还有最重要的,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正沉思时,她突然听到了宋汐的声音:“许捕快,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东西要给我看?”
她还记得在小巷时,许长恒有明显要去拿腰间什么东西的动作,只是当时为了躲避陈中泽,她先走了。
许长恒回过神来,将纸袋子递还给了她,伸手去拿自己的荷包。
但下一刻,她的手便顿在了半空中。
因为她的手竟落空了,原本结结实实挂在腰间的荷包竟不见了。
她脸色大变:“不好,物证丢了!”
宋汐连忙道:“快回去沿路找一找。”
她急急转身,但刚走了两步便又突然停了下来,对宋汐道:“宋姑娘,我想先看看之前在现场找到的一块碎布。”
宋汐对她所说有些印象,点头后帮她去物证箱里去拿,可在转身时脸上亦是惊愕:“我记得的确将一块染了血的碎布放了进来,怎么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