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柏对她的话深信不疑,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她说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们打斗的时候,院子里的情形如何?”
“没什么动静。”他仔细回忆着道,“应该都已经睡下了,没人醒来。”
她摇头,道:“你们打斗的动静必然不小,别人也许在熟睡中听不到,但正常情况下,有一人不可能不会被惊醒。”
潘柏立刻想到她说的人是谁了:“你是说方全?”
“没错。”她点头道,“方叔睡眠极浅,莫说你们的打斗声,即便是有人在半夜如厕开门都会惊醒他,故而他不可能听不到。”
他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他和你一样也被用了迷烟?”
她沉思片刻,反问他道:“潘大哥也觉得我被下了迷烟?”
“那人逃后,我曾去过你的屋子,但没能将你唤醒,后来我看见你的窗纸有个新破的小洞,想来你是被人用了迷烟,故而才会昏睡不醒。”见她神色有异,他好奇问道,“怎么,你觉得不对吗?”
“我的确在窗户下找到了一根细管,粗细与窗纸上的小孔确实吻合,在听潘大哥说起昨夜之事以前,我也确实以为自己是中了迷烟。但是……”她斟酌着道,“也许我虽然的的确确中了迷药,可中的却并非迷烟,而是迷药。”
潘柏不解问道:“为何要这么说?你不是也找到了迷烟的证据了吗?”
“那人要在我睡熟后才动手,可迷烟发作很慢,他若用迷烟,定然要在我清醒时便动手,可我那时警惕得很,不可能窗外有动静还毫无察觉。而且,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也都没有听到你们打斗的动静,甚至在清晨我醒来时他们都还没有醒,我想他们也同我一样都中了迷药,可他们的窗外却什么痕迹都没有。”她解释道,“那根细管子和窗纸上的小孔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其实中了迷药的人不只我一个,只是那人的目标是我,故而才在我的窗外放了这些东西,目的就是让我相信我是因为中了迷烟才晕睡不醒的。”
潘柏还是想不明白:“那他又是什么时候给你们下的迷药?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这不是多此一举,而是处心积虑。”她问道,“难道潘大哥不觉得那黑衣人有些奇怪吗?他既是来偷东西的,为何在得手后没有立刻将卷宗收好后再离开,反而在熄灯关门之后仍拿在手中?”
“这……”经她一提,他也察觉出了其中蹊跷,“你说得不错,只是一张纸而已,随手便能揣进袖袋中,可那人为何没有这么做,难道他不觉得拿在手里更引人注目不方便他逃跑吗?”
她想了想,道:“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没有必要收起来。”
潘柏不解:“没有必要?这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他得手后要去的地方不仅很近,而且还十分确定没有人能阻止他,”她在不知不觉中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有不愿,道,“因为他也住在那个院子里,而他的屋子就在不远处。”
潘柏恍然大悟又难以置信:“你是说,那黑衣人就是捕班的人?”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楚:“具体来说,是方叔,沈志远与陈中泽其中一人,他大概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了,故而既有经验也极为谨慎,不仅对所有人用了迷药,还特意换上了夜行衣,倘若不是恰好碰到了潘大哥,只怕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像她与安川刚从寺明州回来的那一晚,在南监见过云渠后,她回到吏舍时发现有人跟踪了她,而那人最后跳进了陈中泽的屋中,当时那里也是他们三人。
只是,她并没有看清那个背影更像谁。
可无论是谁,她都不愿相信,毕竟她以前从没有想过他们当中会有人对她明里称兄道弟,暗中却在她背后捅刀。
潘柏亦是惊愕:“你确定吗?他们有何理由要这么做?”
她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潘大哥不是说过,那人跳到墙外后很快就不见了吗,若非熟悉附近地况的衙门中人,只怕很难做到这一点吧。”
他自然认同:“没错,而且我与他打斗时,对方一言不发,就连吃痛也是忍着,难道真的是担心我听出他的声音来?但是当时只凭着他的身形,我的确没有认出是谁来。”
“其实他们三人的身形差不多,在夜色中更难分辨,这是正常的。”她沉吟道,“我担心的是,众所周知他们三人都没什么功夫,可其实有一人深藏不露,而且还在这里多年,不知潜在衙门中到底有何居心。”
更无奈的是,她明知衙门中有这样的人在,却不能如实告知安川。
“我与他们皆同僚多年,的确没有发现他们有谁与我的功夫不相上下,”潘柏恍悟道,“你方才说,他给你们都下了迷药,用的并非迷烟,就是为了让你相信他并非衙门的人?”
“没错。”她颔首道,“昨夜我们四人是在一起用的晚膳,他定然是在那个时候就下手的,只要他将迷药放在其中一道菜或茶水中,我们都会中招,只要他小心些避开便是。”
潘柏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中究竟有谁要做这样的事?”
“无论是谁,我们以后都要小心些。”她思量道,“对方应该来路不正,就算他昨夜已经看到了卷宗,也不会到处宣扬,只是对方目的不明,我们又在暗处,以后行事的确要慎之又慎,我也会想法子查到他的真实身份。”
潘柏不由担心道:“可是对方是有武功的,你这么做实在太危险了。”
“无妨,我不会武,只会智取,不会让他察觉到的。”她安抚他道,“潘大哥尽管放心,我惜命得很,不会因为一个敌我不明的人自寻死路的。再说,他还不知道咱们已经猜到了他就在捕班,只要他还想留在衙门,便不会轻举妄动的。”
他不由一扬唇,已然许久不曾用过的笑容是慈和的:“我自然信你,你的身上有周兄的影子。”
她莞尔一笑:“说不定是哥哥像我呢。”
这么多年来她不止一次想到过兄长,可却是第一次这般轻松无虑。
“对。”潘柏附和道,“周兄也说过,你身上有他学不来的细心与大胆,如今一见,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