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恒回到自己屋子里时,天色已然大亮了,虽然一夜未眠,但她并没有入睡的心思。只是为了能快些找到潘柏和梁秋的下落,她必须强制自己休息一段时间,不然只怕还没有走出城门便先垮了。
她合衣躺在了床塌上,可刚闭上了双眼,眼前却尽是冲天火焰,像是要烧到了她的血骨一般痛得她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是他们死不瞑目,故而想让她找到那纵火凶徒吗?
她终究还是无力又虚弱地坐起了身,回想着这场大火中可能存在的可疑之处。
不多时,有人轻轻地叩响了房门,但她正出神,并没有听到。
于是,那敲门声越来越急,伴随着急切的呼喊:“许捕快,许捕快!”
她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就在那时,有人强行撞门而入,险些摔倒在地上。
原来是宋汐,而她的身后还跟着提着食盒的吴映雪。
见她坐在床榻上惊愕地看着她们,虽然脸色苍白疲倦了些,但看起来并无大碍,并没有如她们猜想地那般寻了短见,她们这才放下心来,将门关好后走了进来。
“可是我们吵到你睡觉了?”宋汐在她身旁站住,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药瓶来,“我之前看到你手掌上有烧伤,过来替你上些药,若是拖久了只怕不容易痊愈。”
看着她满眼心疼的吴映雪将带来的饭食一一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我来给你送些吃的,人不吃饱就什么都做不成,你以前说过的。”
她终于彻底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她们,勉力一笑,挂在眼角的泪水却先落了下来:“我没事……”
“你怎么可能没事。”站在她身旁的宋汐轻轻地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不知所措地将她揽在了怀中,轻声道,“此时你不是许捕快,可以哭,也可以有事。”
宋汐的声音一如以往般听起来没有温度,但她的怀抱却是温暖而柔软的。
吴映雪也走了过来,半蹲在她的身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手:“有我们在呢。”
强行压抑在心头一夜的痛苦随着眼泪决堤而出,她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许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哭得这般放肆过。
外面的院子里,为她拿来吃食的陈中泽与方全陡然听到了那伤心入骨的哭声,蓦地停下了脚步。
一瞬之后,陈中泽脚步更急地向前去,却被方全拦了下来:“算了,让他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
言罢,他强拉着不情不愿的陈中泽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了,院子里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可原来宣泄之后,伤痛并没有减弱,只是让她更冷静了一些罢了。
在她坐下来勉强吃些东西时,已经为她上过了药的宋汐走到了那张放在窗前的桌案上,目光落在了放置在砚台下的一张纸条,不由一愣。
宋汐拿了起来,迅速看了一眼,转身对她道:“这像是安捕头的字迹,你留意到了吗?”
她吃了一惊,摇了摇头。
之前她回来后便一头倒在了床塌上,的确不曾留意桌案上有什么纸条。
上面确实是安川的笔迹:“两日即归,勿念。”
原来他是为自己留了消息的。
两日,也就是说,他明天就会回来了。
可她心中却没有轻松分毫,潘柏说他带着李锦合私奔了,而他却留言说他明天即回,李锦合母子却死在了大火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若是他明天当真能回来,一切可能就清楚了。
然而,难熬的一天之后,他并没有回来,而她在城中也没有打听到潘柏和梁秋的下落,倒是守城的衙役说潘柏很可能在昨天黄昏时分便出了城。
她心中愈发不安,直到天色越来越黑,却还是不见安川的半点踪影。
难道他是骗自己,还是说,他在半路遇到了麻烦?
就在她再也按捺不住地想出城去打探时,在吴映雪的陪伴下,李殊尔突然送来一封不知何人给潘柏的信:“他不在衙门,我担心会误事,就送来给许捕快看看,里面也许有他的下落。”
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只有一行字,是一个地址:“七月山六十里村村头独户”。
李殊尔惊喜问道:“难道这是他如今的落脚地?”
看着这个熟悉的地名,她愣怔半晌,摇了摇头:“不,不是,这是他向别人打听过的一个地方。”
这是那个为哥哥送信的信客带来的消息,上面写的应该是收信人的地址。
只是,为什么会是这里?!
见她神色有异,吴映雪便安慰着李殊尔将她送了回去,而后又借故回来了。
那时从她上次离开已过去了近乎三刻钟,但在她又重返安宅时,却见许长恒还站在原地,手中仍拿着那张不知哪来的信纸,似是一动也没有动过。
只是,那封信上已经被眼泪浸湿了,而她的双眼也因无声的哭泣而充满了血丝。
看到了她眼中的绝望与痛苦,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吴映雪发觉不妙,连忙将大门紧闭,拉着她的袖子忧心问道:“怎么了?”
许长恒抬起泪眼,声音哽咽着:“原来,她是我们的嫂嫂,他是我们的侄儿啊……”
吴映雪不明所以地问:“什么嫂嫂侄儿,楚儿,你究竟在说谁?”
“这里,是哥哥曾经去过的地方,是他的心上人收信的地方,可这里也是云家大夫人的祖宅,”向吴映雪颤着手指着信上的那行字,她沙哑着嗓子道,“映雪,原来我一直都错了,与大夫人有情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哥哥啊。还有,还有她的孩子……”
念清,念清。
原来是“思念周清”。
李锦合在飞云寺所求的那道往生符上曾残存着一个“青”字,原来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字,而是“清”字。
她就是兄长的心上人,而且从未忘记过兄长。
“那孩子,他,他与哥哥一样,吃不得枣子,”她哭得言语不清,思路却愈发清晰了,“我明明早就知道了,可却只当是一个巧合,他分明是随了哥哥……还有,那个他珍而重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