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的帕子递过去,她接下握在掌心,抬头看向对面,冯岁寒气质与样貌俱佳,人群中很容易找到。找到又如何?相爷与夫人都不赞成这门婚事,纵她痴心一片,也是枉然。
冯春生待得有些厌了,无数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的目光全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她又不是条形码,能扫出价格不成?
宁月没等舞姬助兴就已喝下两杯酒了,南栀噙着泪,边倒酒边劝道:“王姬少喝点,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今日的场合若失态了,更难婚配了。”
冯春生险些吐血,照南栀这劝法,再来一缸她都喝得完。不过话糙理不糙,这厅堂中坐着的一眼望去,适龄男儿可不少,论家世能在此坐着不会差到哪里去,样貌也都有的挑,贵在年轻,各各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看着都养眼。
“王姬,我近来结识一位公子,礼部侍郎的三子,写得一手好字,画也有所涉猎,为人风趣,不失为一个妙人……”
宁月嘭一声放下酒盏,“再来一杯。”
冯春生话未说完就被打断,只能咽回后面的。正郁闷,王家姑娘来了。
她甫一入场,惊动不少男子侧目。花骨和南栀几乎异口同声道:“作做。”
冯春生不解,这王家姑娘梳着平常的百花分肖髻,着一件桃花色的长裙,腰挂双环蝶佩,瞧着落落大方不说,神情平和之中略略倨傲,但气质上乘,典型的不靠脸吃饭,往那一坐能镇得住场!
冯春生耳尖,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碎嘴声,方才一派想和静谧的少女们突然开启了毒舌模式。
“不就多读了两本书,难道就能变美了吗?”
“仗着自己父亲对朝廷有功就如此倨傲,看日后若遭了秧有谁会帮她。”
“苦瓜脸,不如姐姐一半姿容。亏得骁哥哥看得上她,真是瞎了眼。我才不要和骁哥哥定下婚约,明日就找阿爹说清楚。”
“假清高,说什么不喜喧闹,喜独处,呸,没见她哪场踏青秋游元宵会落下过。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年纪这么大了还不婚配,不知想勾搭谁?哼,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大婚,最尊贵的太子妃之位可轮不着她。”
冯春生眼底的戏谑之意一闪而逝,这王家姑娘拉仇恨的能力真是生猛,简直活成了女性发泄仇恨的靶子。细细想来,宁月好似与她也不对付,出游那次连马车都在她前面行驶,硬是压过她一头。
这次宁月已微醺,看着她盛装而来,不气不闹,反倒笑了起来。直到王家姑娘走到案牍前停下,俯视她二人,神情倨傲,“听闻冯姑娘在恩孝寺带发修行,整日闻道,想来必有所得。小女子不才,想与妹妹就禅理一途切磋一番。”
真是好强啊,冯春生微微仰眸看了她一眼,光面相看着就不是个和善之辈,处处逞强好胜,难怪树敌颇多。
宁月王姬嗤笑一声,“春生自幼伴灯侍佛,为整个北朝祈福,她为的,可不是在朝堂之上与谁切磋。王北雁,你想羞辱谁?”
“你……”王北雁身旁的婢女拿手指着宁月道:“你少血口喷人,我家小姐可不是这个意思。整个北朝谁人不知我家小姐敏而好学,是以见到冯姑娘才抑制不住激动之情的。”
冯春生看着她的手指,细长白嫩,折断了,削去了都还怪可惜的。她拿了根筷子将它拨开,淡淡道:“放肆,王姬是你可以随便顶撞的吗?还是你觉得,平妃不问俗事,相府也无人?”
这话是极重的,得罪平妃倒没什么,可相爷在朝中这许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是王大将军临行之际点名要回避的人物之一,开罪不得。再加上这许多年冯相千金在外修行,难有能与王北雁一争高下的女子,婢女颐指气使惯了,本想来个下马威,却不想碰到个不好欺负的。
她扭头看了眼自家小姐,花骨突然出声呵斥道:“还不跪下!”
素来狗仗人势惯了,没人撑腰就立刻打回原形。她涨红了脸,扑通一声跪下。王北雁顿觉脸上挂不住,冷声训斥道:“萧萧,给王姬赔不是。”
名唤萧萧的婢女忙连声求饶,宁月并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这场小风波很快过去了。众人看在眼里,都未做声,各怀心思,继续觥筹交错联络感情。
“春生,真是羡慕你,做事总这样有底气。不似我,求而不得,无人问津。”
冯春生看着面前精致的酒盏,里面的液体晶莹剔透委实诱人。但她兴致缺缺,伸手拨弄一下,最终也没端起来。“无人问津不至于吧,我娘为了你的婚事宿醉几次,头痛的毛病又犯了呢。至于求而不得,那是因为我无所求,又何来所得。”
“没什么是你想要的吗?”宁月醉眼朦胧把她望着,“也是,都要嫁给太子了,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
冯春生忍不住按下她去端酒杯的手,偏着头睥睨道:“别自怨自艾,你这样糟蹋自己,传出去不仅污了自己的名声,还带累冯岁寒要背一个负心汉薄情郎的名声。”
“但是,你与他之间究竟是一厢情愿还是已互证了彼此心意,宁月,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宁月撇嘴泫然欲泣,垂下头半晌不语。南栀轻抚她的脊背,替她道:“我家王姬只消去圣驾前请旨,冯公子敢不娶?还不是顾念了与你们冯家的情分,才将自己逼得如此地步?怎么?这样委曲求全反而不成?”
“谁去请?你吗?”冯春生淡淡道。
南栀闻言脸色难看。
宴过一半,冯春生坐不住了,寻了个机会溜出去。夜晚的皇宫大院影影幢幢横斜枝连,她仔细地辨认方位,仍越走庭院越深,一回头,灯火阑珊依稀可见,丝竹弦鸣之声却不可闻了。
“你要去哪?”
冯春生冷不丁听到人声不由一惊,一转身,却看到太子负手立在假山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