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布鲁斯守在女孩身边，一直到近黄昏时刻，女孩才从昏迷中转醒。
她猛地睁眼，下意识地坐起身来，警惕的眼神环顾四周，像是被噩梦吓醒，又像是迷失在战争中的战士在浅眠时被不安惊醒，总之不像是一个虚弱的女孩儿从沉睡中醒来的样子。
布鲁斯被这个动静吸引，他放下手中的报表，几步上前安抚道：“嘘，嘘，没事了甜心，你现在很安全。”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慢慢地，眼中如尖刺一般的警惕和不安才慢慢平复下来。
她的背脊慢慢放松，握紧的拳头也轻轻摊放在被面上。她这时才发现手背上还插着针，床边正挂着点滴。
“我生病了？”睡了一整天，女孩稚嫩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你发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布鲁斯轻声问道。
“我很好，谢谢您。”女孩摇摇头，看着布鲁斯认真地道谢。
布鲁斯看着女孩苍白虚弱的脸色，回想起刚刚女孩从睡梦中惊醒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安抚道：“不用客气甜心，你睡了一整天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女孩似乎很少碰到这样温柔的对待，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试探性地点了点头。
布鲁斯当即按下了床边一个按铃，里面随机传来那个老管家温和的声音。
提完了用餐的要求，布鲁斯又坐回床边，他帮着女孩调整了背后的枕头，让其靠坐得更舒服。
“介意和我聊会天吗？”布鲁斯看着女孩，他尽力表现得很轻松，但女孩却在点头后悄悄挺直了背脊，略有些紧张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布鲁斯察觉到了女孩有些紧绷的情绪，他温声安抚道：“不用紧张甜心，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聊聊别的，比如你猜猜阿福会给你准备什么样的小点心？”
但女孩坚定地摇了摇头，她知道，无论是谁，即便是捡到一条流浪狗都会想要去探究一下它的来历，更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布鲁斯轻轻叹口气，他知道，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绝不会有这样的机敏和勇气。
“好的，甜心，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第一个问题就让女孩沉默，她似乎非常不愿意提起这个，过了好一会才低头说道：“他一直叫我脏东西。”
那一瞬间，布鲁斯眼底的愤怒如海底喷涌的岩浆，但他不得不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试探着征询着女孩儿的意见：“或许你愿意拥有一个新名字？艾拉，艾拉.韦恩怎么样？”
听到这个，女孩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她紧盯着布鲁斯的眼睛，似乎在看他是否在开玩笑。
“艾拉.韦恩？韦恩是你的姓吗？你要收养我吗？”
“是的，请问我有这个荣幸能拥有一位可爱的小女儿吗？”
眼底的愤怒已经尽数掩藏 ，女孩看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它们是那么的深邃和温柔，还带着一丝不设防的疲惫，像是杳无人烟的深海，仿佛能包容一切。
女孩有点心动，这个男人是个好人，而她也需要有一个能长久停留的地方。
说来奇怪，她隐约觉得自己不该这么理智。若是放在以前，对着一个全然陌生的成年人，她或许连开口说话都不敢，漫长的折磨和虐待早就让她丧失掉了各种珍贵的情绪，例如天真，信任，以及勇气。
逃离那个地方，已经耗掉了她掩埋在心底的最后一丝勇气，那也是她短暂的人生中对不公的命运做出的最后的反抗。
然后呢？
然后世界好像陷入了一片寂静和黑暗。
等她重新醒来时，她感觉自己好像变了。她的身体里似乎多了一个灵魂，那个灵魂强大，理智，温柔却又疲惫。
她和她合二为一，然后便有了现在的自己。
“您养我，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我是个变种人，拥有治愈的能力，在您改变主意之前，我会为您提供治愈类的服务。”
女孩的神色极为认真，似乎在她的认知里，世界上从来没有不求回报的付出，所有的馈赠都是明码标价的。
布鲁斯难得的有些愣神，虽然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人，吃过许多苦，但归根结底，他经历的一切仍旧建立在他傲人的家势上。
他所接触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物，无论是好还是坏，都无不是极少且出挑的那一波。再怎么遇到绝境，他都知道自己有退身之地。
说到底，在尊严上，他基本没受过挫折，所以他也从未切身接触过一个底层孩子的绝望。她还那么小，看起来顶了天也不过7岁。他那么大的时候，正被温柔的爱，动听的童话，无边的快乐包围着。
可这个小女孩，却已经能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神色平静地跟他谈世间公平，述说自己的价值，争取她本该有的利益。
布鲁斯的心，此刻就像是被暴露在了暴风雨中。他想起了自己夜间的身份，突然感到无比的挫败和迷茫。
女孩见他沉默，以为自己的筹码太少，又皱眉苦思自己还有什么价值能换来家的安定。
“如果您嫌我治愈能力还不够的话，其实我做家务也很厉害，我…”
“够了！”布鲁斯有些失态，语气不觉稍稍重了些，但他随即反应过来，懊恼地看着女孩：“对不起，甜心，我不是要凶你。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已经很好了。”顿了顿，布鲁斯接着说道：“即便你没有治愈能力，什么都不会做，那也没什么关系。你只是个孩子，不需要会那么多东西。”
女孩儿愣愣地看他，看他的眼睛里隐藏着扑朔躁动的怒火，语气却像是拂过花瓣的晚风，他太知道怎么去安抚一颗慌乱不安的心了。
女孩儿呆呆的，眼里有泪而不自知。
布鲁斯体贴的微垂下视线，继续确认到：“那你愿意做我的家人吗？艾拉？”
几乎没有多加思考，女孩轻轻点点头，神色激动而又克制。她没有再说那些类似于交易的话，但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却没人知道。
得到回应，布鲁斯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些许，但接下来的话题仍旧让人不那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