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端着红漆托盘走到柳璨居住的那进屋子前,提高声音道:“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自打陈安说了顾昭要请他吃杏仁豆腐的事,李俭他们就一直注意着顾昭。
倒不是馋那点吃食,而是他们柳哥肉眼可见地看重这位顾娘子。
顾昭来的巧。
柳璨刚刚梳洗完毕、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呢,李俭便瞧见顾昭端着托盘过来了。
李俭几人满脸促狭地看着柳璨。
柳璨一个眼刀扫了过去,几人的神情才正经起来。
反应最快的是李俭。
刚一听见顾昭的声音,李俭就颇有眼色地从顾昭手中接过了托盘,“当然可以。顾娘子果然给我们送吃食来了?”
“是啊,”顾昭笑着递过托盘:“方才说了,要请你们吃杏仁豆腐的。”
李俭将托盘放到桌子上,却并没有动杏仁豆腐的意思。
顾昭猜是柳璨下了命令,便看向柳璨:“饭食还要片刻,柳公子先尝尝这个。”
柳璨皱眉看向顾昭,顾昭又道:“不清楚几位的口味,我没有放蜂蜜,几位自己添,应该不会不合口。”
柳璨依旧沉默着,李俭见情况不对,率先放了蜂蜜,端着盘子就走:“外边天气不错,我出去吃。”
王斌有样学样,陈安还愣着,江永便偷偷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片刻后,几人便全部离开了屋子。
柳璨这才开口,长眉拧起:“怎么只你一个人来?”
上一世,她似乎很排斥和自己单独相处。
“啊?”顾昭先是一愣,随后忍俊不禁:“送几块甜点,还要几个人来?”
柳璨眉头依旧紧锁:“郑夫人呢?”
顾昭反应过来:“娘和喜鹊去拜佛了,丹儿在煮菜,现在就我一个人闲着。”
柳璨眉头舒展开来,坐到了桌子前:“以后,尽量不要独自一人去见别人。”
顾昭听着柳璨对自己的叮嘱,总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嗯了一声。
见柳璨依旧没有吃杏仁豆腐的意思,顾昭也拉了凳子坐下:“柳公子爱吃蜂蜜吗?”
柳璨道,“还好。”
其实柳璨不爱吃甜点,但顾昭有意请他吃,他便含糊了过去。
还好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顾昭换了个问法:“柳公子要放多少蜂蜜?一勺?两勺?还是半勺?”
径长三寸的小圆盘里堆着三块寸余见方的杏仁豆腐,盛着蜂蜜的小碗里放着一只小勺子。柳璨看了一眼,道,“半勺。”
顾昭便倒了半勺蜂蜜进去,随后将盘子朝着柳璨推了推,又拉了把凳子过去:“尝尝?”
桂花蜜顺着杏仁豆腐的边缘流了下去,连带着蜂蜜里橙红色的桂花也粘在了杏仁豆腐上,奶白金红,煞是好看。
顾昭一再坚持,柳璨盛情难却,便盛了一勺杏仁豆腐放入口中,杏仁豆腐入口即化,慢慢地滑进喉咙里,满口余香。
倒是难得的香醇。
见柳璨吃了起来,顾昭松了口气,语气有些忐忑:“其实……这次来,我是想请柳公子帮我一个忙。”
说这话时,顾昭一双眼紧张地看着柳璨。
柳璨没抬眼,平静道:“想让我护送你们回家?”
“是,”顾昭应的极快,双眼紧紧地盯着柳璨:“不知道柳公子方不方便?”
柳璨又盛了一勺杏仁豆腐放入口中
怎么会不方便呢?
便是真的不方便,也会想方设法地让她认为他方便。
如同之前的十几日里,每见车马经过,他必定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唯恐那人是她,也唯恐她如前世一般承受丧母之痛。
又如同今日,明明想护她周全,偏偏要让陈安装作伤了腿,用这样蹩脚的借口,免除她所有的后顾之忧。
见柳璨只静静地吃着杏仁豆腐,顾昭一颗心提了起来。
顾昭本以为,自己拖着母亲将礼佛的时间推迟了十多天,总能避过匈奴作乱。
可来护国寺的途中,却依旧遇到了匈奴人。若非遇到了柳璨等人,她们母女会怎样,顾昭根本不敢想象。
回去的路程中是否还会遇到匈奴兵,顾昭并不清楚,却不敢拿母亲的安危来冒险。
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柳璨,请他护送自己母女回家。
柳璨一勺一勺地吃着杏仁豆腐,顾昭的心也越提越高。
将全部的杏仁豆腐吃完后,柳璨放下了勺子,笑道:“只一盘甜点,就想收买我?”
“当然不是,”见柳璨有答应的端倪,顾昭大喜过望:“这盘甜点只是为了让柳公子垫垫肚子。柳公子若答应护送我们回家,我自然有厚礼奉上。”
说着,顾昭将柳璨面前的空盘子收回到托盘上,桌子顿时空旷了许多。
“不知百两纹银,柳公子是否满意?”
兵士的薪饷各不相同,柳璨他们的薪饷算是多的,一月也不过五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换五人一次护送,顾昭出手不可谓不阔绰。
杏仁豆腐下肚,柳璨渐渐觉出饿来,却并不忙着填饱肚子,而是看向顾昭,“方才你们来找李俭,只为看看饭菜是否充足?”
“……不是,”除开紧张,顾昭面上又多了些窘迫,小声道:“娘想要请你们帮忙找些护卫。”
果然如此。
柳璨心下了然,开口询问:“要多少护卫?护卫的薪资又怎么算?”
没见到顾昭前,柳璨就在思考如何制造“偶遇”顾昭机会的问题了。
可方法否决了一个又一个,柳璨总找不到特别满意的方案。
如今郑氏主动要他帮忙寻些护卫,柳璨求之不得,又岂有拒绝之理?
顾昭想了想,道:“我还没有管过家里的事呢,要多少护卫,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保证薪资很是优厚。”
“好。”柳璨答的果断。
柳璨答应得太过干脆,顾昭先是重重松了一口气,随后反倒是有些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