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仿佛有一双手狠狠揪住他的肺腑,又仿佛漂泊的孤鹰突然寻到想要庇护的小兽。
自村子被北戎人屠尽之后,这么些年,撑着自己活下去的唯一目的,便是复仇。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小村子的惨状,自己清晨从书塾逃课外出,跑去距离村子几十里外一个隐蔽的小木屋中,教习他刀法的师父正站在屋外的沙地上,身型修长,一手持刀,仅一招便将一根合抱粗的树干劈成几十块整齐的碎木。
师娘正在小灶堂上煮着粥,脸色有些泛黄,看到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怜爱地给他掸干净衫子上的尘沙:
“怎么又偷偷跑出来啦,若让你阿娘知晓,一定会责怪无隐教坏徒儿。”
无隐穿着一身打着花里胡哨补丁的衣衫,刀尖扎地,想要辩驳,声音中却带着无限宠溺:
“青儿,为夫怎会教坏徒儿,为夫从未答允要收这个毛头小子做徒弟。”
师娘满脸笑意,像春日里迎风绽放的花儿,看向大漠明烈的阳光下开始练习刀法的“师徒”二人。
将半套刀法练完,少年满头满背的汗水,腹中也已经饥肠辘辘。
师娘朝二人招手示意,少年同青年刀客先去净了手,三人围坐在一张小桌子边吃着简单的饭食。
少年啃完一个玉米饼子,伸手从箩筐中又拿了一个,师父的声音在一侧幽幽响起:
“小子,那半套刀法你已经习得炉火纯青了,明日你不用来这里寻我,好好在书塾读书,听你阿爹阿娘的话,考取个功名,让你爹娘和妹妹过上好日子。”
少年一怔,紧锁眉头:
“师父你知晓,我没有读书的天资,看不懂那些字。”
无隐放下手中破了一口的旧碗,语重心长:
“不是我不愿继续教你,这刀法后半套太过凌厉,你如今年纪尚小恐无法驾驭,只要你认真联系上半套刀法,年岁在长大一些,玉门关以内的大漠上无人是你对手。”
他说着,抬眸看了一眼身侧温婉之人,满脸凝重:
“你青姐姐的身子越来越差,前些时日得了太平堂堂主的手信,后日,我便同青儿南下去苍梧山求诊,你我并非师徒,缘分便到此而止吧。”
少年周麟羽宛如被冷水浇头,一脸落寞。
吃完饭食,师父又同他一并坐在一棵黄杨树下,细心开导许久。
日落时分,残阳似血,少年闷闷地站起身,朝自己小村子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朝刀客跪了下来。
蜜色的余晖落在他单薄的脊背上,无隐立在风中,视线中的少年重重地磕了几个头,飞快地消失在荒漠中。
周麟羽回到村子时已经入了夜,他远远地便看到小村子上空熊熊燃烧的烈焰,赤红色的火光映亮半边天色,噼啪的火声中夹杂着无数人的哀嚎和哭求。
他心中一紧,按紧身侧佩刀朝家中奔去。
刚到村口,他便看到北戎人烧杀劫掠的身影,那些人披着兽皮,脸上戴着兽骨面具,手中弯刀已经被鲜血染红,村子中处处是被砍死的男子尸首。
牛羊谷物被抢走,幼儿和老人被砍首,反抗的男子被开膛破肚。
那些畜生将妇孺们用绳子捆绑起来,驱赶着,准备朝边境逃去。
他怒目圆睁,反手拔刀,以一人之力斩杀几十个北戎蛮子之后,引起为首蛮人的注意,朝他一步步走来。
“小羽……你阿娘和妹妹都不在了,你快逃!”
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周麟羽定睛一看,是自己的阿爹,那些人俘虏了阿爹,将他双臂反绑着,似乎另有所图。
果然不出所料,村子中的一个商户站了出来,用蛮语满脸谄媚地朝为首的北戎人说着什么,得到应允后,那人朝周麟羽高声叫嚣:
“北戎二王子赏识你阿爹制作铁器的手艺,特意请你阿爹去北戎效力,小伢崽,你可不要不识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