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雾中,“釉蓝号”鸣笛一声,转了方向,帆面鼓满了风,船头迎向另一面劈波斩浪。
绫顿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船,有些不理解:“……?”
“他们把你扔下了吗?”
男孩从她手里接过了被海水浸湿的书卷,低着眉眼,冷声道:“如你所见。”
“但是刚才还有人想救你,拿了绳子过来,还喊你的名字。”她懵了。
男孩动作小心地拧干书卷的水,毫不在意地随口道:“你带我走吧。”
他的神态和语气给她很熟悉的感觉。
但是,这个年纪的丛姜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却全然不知。
她只知道丛姜一次次重复命运,因此时空中转站也一次次回到那个时间节点。
虽然三次过后,那个濒死的丛姜没有再来过。
每一次来,他的性格都会发生细微的变化。
是因为性格和命运轨迹改变了,他没有再像以前的命运那样被人下毒扔入了海中吗?丛姜终于能死得其所、寿终正寝了吗?
她盯着小丛姜出神。
“别看着我发呆,我有点冷。”他抬眸瞥了她一眼。
她无奈地笑出来:“知道了。”
这副不值钱的性格从小就这样啊——就算是小丛姜,也绝非善类。
她带着小丛姜登上了小船,递给他防寒衣。
小丛姜披上防寒衣,把那卷书抱在怀里,在船尾缩成小小的一团。
“书里面是什么?”她问了一句。
“你不用知道。”他不客气地回道。
她找到干燥的毛巾,走过去在缩成一团还要抱着那本滴水的书卷瑟瑟发抖的男孩面前蹲下来,露出一副谋杀的恶劣表情,笑眯眯地把毛巾压上他的脑袋,动手搓了几下。
“轻一点。”他好歹放轻了声音,小声地央求道。
她笑:“你还真是刺儿头。”
他束起来的头发全湿了,她把毛巾交给他,让他自己擦干头发。
她开始追那艘径自开走的大船。
“他们为什么会扔下你?”
“那艘船的主人本来便不欢迎我上船。”
她扶额。
不顾敌视和仇恨,我行我素,是丛姜能做出来的事。
丛姜这一次重复命运却没被下毒扔下海真是天大的幸运。
[很少有人能忍受我。]他曾经这样评价自己。
很中肯的评价。
“那么,你为什么坚持要上船?我可以问吗?”她追问。
她有点好奇小丛姜决定上这艘船的契机。前几次的小丛姜说不定没有登上这艘船,到底是什么促使他改变了这次的抉择?
“你不用知道。”他又是这句话。
她皱眉:“你这样我要生气了,好歹要有礼貌。”
小丛姜的目光飘开一段距离,望向茫茫无边的雾气。
云雾偶开,光线落下稀碎的疏影。
似乎是见到这副景象,他的眼中露出轻轻的笑意。
“来见一个人。”小丛姜回答道。
她点了点头:“哦,这样。”
“等会出去后,记得给我指路,我可不知道你所要去的目的地。”她追上了那艘大船,悄悄偏开一段距离。
点亮航灯,朦胧的光色在雾中分散成粒子。
小丛姜转动眸光,眼神有些闪烁地注目看着亮起来的航灯。
她正循着航线领路,却又想到一个奇怪的点:“你为什么不问我是谁?”
他抱着怀里的书卷,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她,却没有说话。
她忽然有些哑然。
小丛姜别开目光,哼了一声,指了指船身:“不是写了吗?我又不是不识字。”
雪白的船身上刷着蓝色的漆字:领航所。
她:“……我刷什么字你就信啊?万一我刷个海盗的标志呢?”
“哼。”小丛姜笑了一声。
他在笑她,笑她那么小那么瘦弱一艘船,还敢刷漆写上“海盗”。
她在换上的外套口袋里摸了摸,居然摸出一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白蔷薇,花瓣已经有些干枯发黄了。
那是她在林中和草木交谈时随手辣手摧的花。
当时白蔷薇本花还问她:【你要送给谁?】
她的回答是:“送给臭咕咕。”
【白蔷薇:不准送给臭咕咕!】
她手里握着那朵白蔷薇,松松地朝他扔过去。
既然不送给咕咕,那就送给丛姜好了。
小丛姜没有躲,目睹着那朵白蔷薇落到了他的双膝间。
“我不要枯萎的。”他捡起腿上的那朵白蔷薇,放进了口袋。
“你还敢挑?”她挑眉,回过头去看见他的动作,默然:“……”
不要还放进口袋。
身周的雾气逐渐开始淡去,到了分合海的边缘。
海水开始泛着天光的粼粼。
她完成领航工作,熄灭航灯后,方向一转,重新躲进了雾里。
“你在躲着那艘船。”小丛姜出声道。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雾了我当然要躲着它,我嫌麻烦。”
海雾已经成为了她安全感的来源。
她停止行驶,问了几句他的身体状况,便靠在船头休息:“等它走得够远,我再带你回家。”
小丛姜依然保持着缩成一团的姿态,怀里抱着那卷书,闭着眼睛休息。
船上安静极了。
她转过眼光,打量着他。
濒死的丛姜不会再来岛上了。
她知道。
见到小丛姜的那一刻,她就确定了。
他的命运轨迹发生了变化,他做出不同的抉择,命运也有了不同的走向。
根据前几次的时间差,丛姜从这一生到另一生的间隔在她的岛上只有几个月而已。那么,她现在所看见的丛姜,说不定是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