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顿在西一区找到了这个犯人,黑色鬈发,赤/裸/着上身,和鬼蓼的描述一致。
鬼蓼说,云杉很可能并非凶手。
因此她没有杀死他的理由,也没有伤害他的理由,她舍弃了杀伤力强的手/枪,选择了弓箭。
脚步跨开时,双脚之间悬垂着的铁链就叮当作响。
比大拇指还粗的链节沉重地一环套一环。
黑色鬈发男人.赤/裸/着上身,赤着双足,从蔓生的野藤杂草中拖行走过。似乎是注意到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另一个方向。
距离他大约两百尺的地方,她站在树影间,搭弓拉弦。
闪着寒光的银色箭尖正指着他。
他没有动作,定定地注视着她,沉黑色铁链从脖颈垂挂到精壮的胸膛上又到手臂,链节之间互相碰撞,轻微地响了一声。
箭支并没有瞄准他的心脏,而是精准地穿透他的裤侧,将他锁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云杉弯下腰去,由于手铐,他无法一下子拔.出,只能用这个姿势一点点把箭旋出来。
箭入树干颇深,却没有伤到他分毫。
才把箭尖旋出一点,有人握住了箭羽,对他说:“松开。”
云杉放开手,直起身子看眼前的女领航员。
和严厉的鬼蓼不同,她气质温和冷淡,那双微微上扬的群青色眼睛像是会用开玩笑的口吻杀死人似的。
她把箭支从树干中拔了出来。
“我以为你会不顾你的裤子,径直逃离。”
云杉扯了扯嘴角:“我只有两条裤子。”
绫顿俯下身去,摸了摸树干上的箭洞,拍了拍。
【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植物开会的时候别说我坏话。】
她把那个黑色鬈发男人的手铐链条扯了一下:“走吧。”
他没有多说什么,跟上。
一个人押送犯人的时候,绝对不会走在犯人的前头。云杉的目光在她后脑勺上逡巡。
铁链声清脆,他刚走近她一步,却被箭尖抵住了喉咙。
她并没有转身,一手扯着他的链条,另一手握着箭支,背对着他站定:“我只是领你走出这里,我和你们的纠纷无关。”
他的眼神微微下移,落在近在咫尺的箭尖上。
她的反应比一般人都要快。他往后退了一步,恢复到刚才的安全距离,链节相撞的声音中,她也收起了箭。
她领着他离开西区,往岸边的方向走。
云杉心不在焉地跟着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充斥在耳边的是不断撞击的铁链声音。
“不是我做的。”他忽然道。
她打断:“不必对我说多余的话。”
他站住脚步,往后扯了扯铁链:“你叫绫顿·希雷沃,是吗?”
她往前扯了扯铁链:“现在开始我聋了。”
他一怔,笑了出来。
*
绫顿把逃离船只的犯人交给船长鬼蓼后,回到岛中央。
缦正在给木轮钻洞,问:“那群凶恶的人还没走吗?”
她凑过去看:“没走,雾还没散。”
“车座有了,车把有了,木轴承也有了,”缦把旁边已经做好的小零件指给她看,一开始语气还有些骄傲,说着说着就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但是浪费了很多木材。”
缦做事细心,把所有刨削下来的木材边角料都装在一个盒子里。她用手拨动了一下盒子里的木片木卷:“边角料也很有用。”
“缦,你做得很好,难道学过木工吗?”
“我学过。”
“在我们国家,木匠比铁匠多。”缦补充了一句。
绫顿想起象牙号那艘做工精美的木质大船,恍然。
原来如此,钢铁业在精灵的国度并不发达,反而是木业更兴盛。
“你们殿下也会?”
缦笑起来:“殿下不会,殿下是理论派,就是你们说的‘纸上谈兵’。”
他顺便用上了最近学的词语,
她被逗乐了:“你在背后这么说你们殿下坏话,小心我告状。”
缦拉住她的手臂,讨饶:“不要告状,好不好?”
“你还真信,我开玩笑的。”她忍俊不禁。
缦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开玩笑……的吗?”
天色还早,绫顿看了一圈木工现场,试图插一脚进去:“现在我能帮上什么忙?”
缦专心致志地装轴承,语气冷淡:“别给我添乱就好了。”
她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的目光依然在手中的工作上,语气平直、一字一句地说:“不、要、添、乱。”
被打击了。被嫌弃了。
她悻悻地站起来:“哦,知道了。”
缦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还真信,我开玩笑的。”
她:“……原来是在报复我吗?”
他笑:“我学得很快。”
她双手抱臂:“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绫顿,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少年精灵眼睛里的笑意快溢出来了。
已经会用人类语熟练地吵架了,学得真快……
“……但是你刚才拿着弓出去,是遇到危险了吗?”缦把木轮竖起来滚过去给她,“帮我扶着好吗?”
“不是。”她顺手接过滚过来的木轮。
她对缦解释,山毛榉号是韦奎公国的一艘押送犯人的船,这些犯人都会被送到公国岛上的训练基地做苦力,现在船上的副官被杀死了,另外有一个犯人逃离了船只。
缦问:“逃走的那个犯人,是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
“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我大概能分辨。”
绫顿瞳孔微微一缩。
精灵族对生命力很敏感,而嗅闻气味就是分辨生命力的一种方法。垂暮的老人身上的味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