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寻常的信笺,上面只写了两个字,“沅芷”。
九歌脑海中闪过两句诗:“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当年离开澶州时,我应了你,为你取字,这便是。”
柴桑的话从耳边划过,九歌死死盯着这两个字,像定住了一般。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当年的全部事实,胸腔中的震颤却多年没有消减。
“思公子兮未敢言”,她突然明白了,为何他曾寅夜踏月而来,却一句话不说,只在一片雪地里留下两行脚印。
“陛下自己收好吧。”九歌把字条合上,同玉一道装进了荷包,塞回了柴桑的怀里。
听到九歌语气冷了下来,柴桑有些手足无措:“这本就是给你的。”
“当年的我,确实梦寐以求,但如今的我……”九歌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已经不需要了。”
“赵九歌三个字,足以道尽我一生荣辱得失。”
说完,九歌躺回了床上,柴桑愣了片刻,最后只得默默把荷包收了起来。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不太安稳。
翌日,柴桑登上战船,率二十万大军横渡泞江。
船渐行渐远,九歌目送着柴桑,眼看着人越来越模糊,最后直至看不见。
因着昨夜的事,今晨她心里还堵着一口气,没给他留好脸色,也没有好好道别,这会儿人走远,才生出些后悔。
他这一去,没有两三个月,怎么都回不来。
九歌正在那里暗自神伤,耳边突然一句“姐姐”传来,吓了她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里?”九歌看看郑羽,又看看远处的大军,惊讶地问道。
她记得柏舟曾在她面前说过,他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想要出人头地。大军南征,卫州已然尘埃落定,他留在这里做甚。
郑羽似乎毫不在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自请留了下来。”
“多好的机会!”九歌禁不住替他惋惜。
郑羽也不接话,而是提醒她:“外面风大,姐姐回去吧。”
渡江的过程并不一帆风顺。
泞江毕竟是泞南的一道屏障,泞南虽然畏惧大周,但也不敢放任柴桑的二十万大军就这么上岸。
况且,他们一直对自己的水军引以为豪,自然看不上大周的那几艘破船。
孙均心里清楚得很,在水上,泞南与大周姑且还能一战,一旦上了岸,面对大周的军队,怕是和当年的刘修一样,只剩下落荒而逃。
泞南此番颇有孤注一掷的感觉,大周的船一进入射程,顷刻间万箭齐发,直逼得大周难以前进。
然而他终究还是小瞧了对方,当年一无所有,柴桑尚且能将刘修逼回大梁,如今兵强马壮,一个泞南又能奈他何。
只见柴桑一声令下,南昭容和柏舟率军一左一右,迎着乱箭齐头并进,声势浩荡地开了过来。
南昭容立在船头,丝毫不退,忽然一支飞箭射来,眼见就要射中他身旁的卫士,他眼疾手快,赶紧将人一把推开。
小兵站稳之后,第一时间看向南昭容,却见他左臂被箭擦过,一片血红。
“将军。”小兵满脸的内疚。
南昭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用在意,随后便将注意力集中战事上。
双方大战了两天两夜,第三日凌晨,大周的军队才顺利到达江对岸,继续向南开进。
两人不见面,柴桑似乎忘记了那日的尴尬,信一日一封,接连从南岸送来,有时是些问候之语,有时写着那日所见,还有一次,差人折了柳枝送来。
九歌忍俊不禁,看着那柳枝傻笑,泞南一片生机,此时正值百花齐放之际,他偏偏折了一枝柳。
收到柳枝的第二天,她终于回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