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都会得到父亲难得的赞叹后,便常常扎进书册里。
那时节熬灯练字也是常有的事。
到后来甚至说不清是她自己想读,还是为了在父亲面前博得一个好形象才讨巧地去读。
旧事重提时把好不容易压抑住的情绪再次以一个无情的方式揭露出来时往往才最令人难过。
“我知道你向来懂事,心里有数便好,要知道诗书礼仪才是女孩子最能在外如数家珍的东西。”虞挚最后是这样说的。
她从书房走出来,踩着夹杂着鹅卵石的小路,仰头时才发现今天竟是个阴天。
她路过厨房顺手拿了一碗甜羹,试图用甜食调整阴翳的心情,往常都有效用的法子今天却失败了。
走过荷花池边,她被一个有磁性的声音叫住了,整个人定定地一震,转过身闯入她眼眸的果然是那个人。
不远处光秃秃的大树下站着一个儒雅却有气势的年轻男子,眉眼间依稀可见柔和的神色,精雕细刻般俊朗的脸庞却将其衬托得更加深不可测。
小枝一扭头便直直的撞进男子的幽深乌黑的眼眸,叫人看不出里面藏着的情绪。
她端着甜羹,像个偷食被抓包的孩子,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待那人缓步走来,她才回过神,同时微微把手里的甜点往身后藏藏,却是来不及,一时间竟显得有几分诙谐和窘迫。
“哥哥……”
虞小枝与他多年不曾交谈,一时间对着这人喊出这两个字有一股说不清的难受。她素来善于在人前伪装,装乖乖女是她素来最擅长的,可现在却不是她假装出来的恭敬。
她这个哥哥,本人站在那里便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样子。笑的时候不见得是真的想笑,怒的时候又叫人辨不清到底是为何而怒。
“枝枝,好久没见哥哥了,还是这样喜欢吃甜食。这碗是为我拿的吗?”虞植笑眯眯的开口,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己妹妹。
小枝慢慢将身后藏了一半的甜羹端出来,放到虞植手里。虞植像是没看到她手上僵硬的动作一般,只当是她太久没见哥哥有些不适应。
“我们枝枝长这么高了。前些年每每到年关才回,有时候年关也回不来,见的少了许多,倒是听得父亲的书信里说出落的更加漂亮大方。如今细看真真比想象中更为漂亮。”
小枝扯出一个笑,“哥哥不也比原来高了,也壮了不少。”她抬眸望着虞植发顶的高冠,觉得有些疏离,却不善言。
他转眸,看着园子说:“家里来霖州这么多年,我竟也对这府里不太熟悉。”
而后顿了顿,用平静的语调开口:“枝枝,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你不必叫我哥哥。”
虞植微笑着将视线移回,他看着方才尚且算得上安稳的虞小枝眼底翻涌起的如暴风雨般瞬间骤现的恐惧,心中不知是什么感受。
小枝双手背在身后,玉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绞在一起,她觉得喉咙有些干。
扯出一丝笑来说:“那哥哥有时间可以好好逛逛园子了。”她没有顺着他的话说让她来带他,而是选择了逃避。
不等他再开口,虞小枝便说:“将才父亲叫我抄对子,家中少了簇金纸,我得去买一趟。”话音刚落,她便消失在他眼前。
虞植望着虞小枝的背影,脸上仍然是一片柔和宽纵,是那种对妹妹的调皮无可奈何但又宠溺的浅笑。
然而在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却是一片寂静无波的海。
小枝察觉到他再看不见自己后便一溜烟向前跑着,直到跑出虞府,跑过西街,穿过人群稀疏的巷子,又过了一条不宽不窄的河上石桥,一直跑着,漫无目的的跑。
直到再也跑不动,而她再回过神时,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跑来了这个潜藏在她记忆中最最久远,甚至早已被她尘封已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