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撇嘴,闭上眼睛缓缓说:“我父亲就是被官兵打死的,记得吧。所以我宁死也不会加入兵籍的。”
正是春光正好的时候,一辆马车匆匆从霖州驶向北方,不是商马,看这气势应是某高官家的马车。
祁怀晏正好躺在离小路最近的那棵树上,那马车孤零零的只有一架,单凭制造来说都是极不凡的。
一阵风恰时吹过,把疾驶马车上的车帘吹起一角,他不经意一瞥,这一眼却让他微微正色。
里面坐着的是那日在虞府,掉了围巾的男人。
不难猜出这应该就是虞小枝的兄长,虞植。
这条是去京城的路。
他记得虞植是霖州的官,先前在南疆立下大功得到特赦也无需去宫里奏事,只是这形色匆匆……
马车很快消失在视线里,祁怀晏转回身子闭上眼睛。
“当官的就是累得慌。”
“嗯?老大你说什么?”树下待命的连竹问。
“没什么。”他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
昭玄十年的春日像一阵风,日子一天天的飞速划过,三个月的国丧期也渐至尾声,最炙热的夏天就要来了。
市坊先前人人都在窃窃私谈立新后之事,但见宫里的着龙袍的华贵男子毫无动向后也便不再谈论。
有人说他这是怀念旧后,也有人说是宫里美人太多不知立谁为好。
只因现在关于壁国圣上的传言实在太多,曾经对选妃之事充耳不闻的人现在一下子选了六七个纳入后宫,引得众人纷纷猜测他曾经是否是因为先后沈氏的缘故才被迫不纳妾。
只有虞小枝默默捂住双耳,也没有再踏入皇宫一步。
她院里的梨花实在太美,她再没见过似清榕姐姐一般的美人儿了。
“枝枝啊,近日是不是课业给你安排的太多了,怎每每说要去赴宴都推辞?”虞尚书好奇地看着在牡丹园作画的女儿这样问道。
又追问:“莫非是夫子留的课后练手太棘手?若是太累就把授课次数减少些。”
他每次在府里见到女儿不是在各个角落作画,就是拿着不同的画本看,难不成是教画先生难为自家闺女?
正描绘一株清红牡丹的虞小枝闻声顿了顿笔,向父亲问安后随口说:“夫子留的课业刚好,只是女儿觉得这牡丹再不画就该败了,甚是可惜。”
“花不是何时都有吗,你呀,和你母亲一样。总像是害怕这景会跑了似的,哪怕放下手中所有事也要把它们画下来。”虞挚失笑着摇摇头,看着入神的女儿。
她的手一时忘记运笔,笔尖触在宣纸上不经意晕开了一片殷红,只因恰巧点在牡丹心蕊才不显得突兀。
虞小枝笑了:“爹爹总爱打趣,小枝不过也是偷闲罢了。”
这话说的没错,父亲的宴席总是求得一个场面,曾经哥哥在南疆,带她去不过是以示礼貌罢了。
而现在虞植回来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虞植都能做到许多她做不到的事情,自然也不再需要她。
可其实最最重要的原因是……
好不容易不用躲躲掩掩的找师父学医,她自然要趁父亲兄长不在家去山上找师父。
拜师数月,她再不似以前一样像个无头苍蝇般盲目,仅凭着几本书四处碰壁手足无措了。
她总是很庆幸,觉得自己歪打正着找了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厉害师父。脾气不好,但恰到好处的指点都是她需要的。
“徒儿,今天不采药了。”
他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须,平淡的对着屋外大树底下不顾形象大咧咧坐着的少女说。
彼时虞小枝正翻着书,自从她几天前发现慎平小屋私藏的几本古书,便常常爱不释手。
她原以为曾经杨缨给她弄来的那几本书已经足够详细,但现在手里这本虽然年岁已久,但里面一些罕见的配方和疾病现象也记载的极其细致。
她甚至还在里面翻到了自己从没听说过的病和药,并且花一些时间把其中一些背了下来。
有一次她翻到书后面的编撰人信息,早先的墨水已有轻微的褪色,但仍清晰可见上面的作者名。
是一个叫沈嵘的人。
她绞尽脑汁思索良久也没在当今有名的医师里搜索出这个人,但见这年岁,兴许不在世了也极有可能。
虞小枝回过神来,看着脸色沉下来的师父,回应道:“啊?师父,难道我们今天要去看诊了吗!”
她一直想让慎平带她去看诊,想试试自己新学到的手法进步如何了,奈何这老头始终不同意,一天天的不是采药就是认药,再便是丢几本老书让她看里面的病理现象。
美其名曰:脑子里有墨水才会洞察,能看透。
他一草杆敲在她脑门上,说:“今天,跟我去街上采买个东西。”
“啊?”姑娘懵懂地揉揉脑袋,表示不解。
待他们师徒二人乔装打扮来到城中那个破烂门户时,虞小枝的疑惑放的更深了。
眼前的院子,啊不,根本称不上一个像样的院子,这只是一个用石和砖堪堪垒起来的,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的老屋。
“这里能有什么可……”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慎平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走了进去,屋外的“小院”破败的根本看不出这是个有人的地方。
等到他们走进屋子里虞小枝才看清这里面的布局陈设。
屋顶低的甚至再站直些就要触到房梁。整个屋子只有一个燃了烛火的黄色小灯摇摇晃晃的挂在房间正中心,将狭小的室内照亮些,泛着微黄的光芒。
她头一次看见这种地方,像是个卖炉具的店,但又实在不像是个店面。
直到慎平冲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男人说话,她的思绪才回过神来。
佝偻着身子的那人神色有些说不上来的阴翳,但却扭曲的有种莫名的和善。
“上回你说的‘那个’还在吧。”慎平把斗笠上坠下来的面纱撩起一个角,昏黄的灯光恰好在他那处形成一个找不到的死角。
那男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