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大概有多久叶川柏也记不清了。只是依稀记得,有次夜里发烧,母亲也是这般用她温柔湿润的手掌,一遍一遍探视他的额头,而后贴近自己的额头。
久违的记忆如倾泻的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叶川柏一时竟忘了质问。
温梨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这也不发烧啊……”抬眼却瞧见叶川柏眼睛里蓄满泪水,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耀着,温梨一时怔在原地,“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叶川柏高傲地仰起头颅,向着窗子望去。
那颗晶莹剔透的泪水从他脸颊处滑落,滴进绣着锦团的衣服上,晕染了一朵梅花。
温梨看得分明。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而这个秘密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即使是最亲密的关系。
温梨自认为他们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更没资格去问。
一个成年人解决自己负面情绪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消化,不祸及他人。
温梨虽然不知道只是探视一下额头这件事,到底怎么勾起他的这些伤心往事,鉴于她自己属于泥菩萨过江属性,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默默退出,远离漩涡中心。
“那你先在这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晚饭做好了没。”温梨乖巧地说道,实在不放心,又回去补充了一句,“三公子,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
叶川柏回头看向她,温梨单薄的身影在暗夜里轻的像一片纸,说的话却像是把自己燃烧尽了发出一点星光和温暖。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自己在这个虎狼窝里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倒还在这里关心人。
自从温梨来到这里,和他们说身体一半靠药物治疗一半靠食物滋养之后,叶川穹就派了两个厨子专门负责叶川柏的饮食,偶尔温梨闲来无事,也会露两手。
温梨见他并未回答,便悄悄退出去,盼山正好守在门外,温梨就嘱咐他一声,三公子情绪看起来不太好。盼山跟了三公子六年,虽然熟悉他大部分的生活习惯,但无奈三公子脾气看起来不似表面那般随和,甚至有些古怪。听到温梨这样说起他的情绪,倒也不觉得奇怪,应声说:“知道了。”而后躬身进去。
温梨来到不远处的厨房,那两名厨子已经在准备今天的晚饭,做的都是些清淡小菜,还有瘦肉粥,整个厨房缭绕着一股股清香。这些天温梨常在这里帮厨,对于温梨的到来他们并不感觉到意外,和她打了招呼,又继续忙自己的事情,温梨就在旁边帮他们打打下手。
温梨担心着阿和的身体,不知道那边伙食怎么样,于是挽起袖子做了两道菜,打算一会儿给他送过去。
温梨去时还带了些药膏,当然这些不是她研制的。虎峰寨的人常年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对于这些外伤都有上好的药,温梨不大懂这里面的功效,就一样拿了一点,想着阿和过的生活同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应该能看的明白。
阿和躺在那张软榻上,将将能装下他的身形。
他看到温梨来,想要起身相迎,不想却低估了身上的伤口,他这一动不打紧,牵连了身上刚刚止住血的伤口,那伤口立刻崩坏,流出血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仍然坚持要起来。
温梨见状,赶紧上前止住他,说道:“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
阿和也知道温梨说的是对的,故而没有反驳,而是重新趴下去,“那就有劳温……”他听到温梨适时的一声咳嗽,话锋一转,说道,“有劳师叔了。”
温梨点点头,搬着凳子坐在窗畔,把拿来的药罐递过去给他看,瞅了一眼门外,确定没人再看,才凑到他耳边说:“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哪个能用,你若是懂,你就跟我说说。”
阿和撑起身子,在里面挑挑拣拣,找到两罐药,一个是止血的,一个是化瘀的。温梨接过药瓶,把毛巾放在刚刚打来干净水的水盆里,先给他清洗伤口。
那伤口像是被短小又尖锐的利器划伤,一道道小伤口看似不大,但伤口极深,流出的血已经浸湿了阿和的衣物,如今血迹已干,衣物牵连着伤口粘连着皮肤。
温梨看着触目惊心,几欲闭上双眼,不知怎地想起温茶身上那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口。
阿和的伤口远没有温茶的多,他就已经这般疼痛,看着就已经这般令人难受,实在不知道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里,温茶是怎么熬过那段无人问津的艰难时光的。
想到这,温梨眼泪已经开始“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这下可惊到了阿和,一个大男人对着自己的伤口止不住的流眼泪这场面阿和真的没见过,他此刻如芒在背,被敌人用陷阱重伤,长矛刺身时他都没觉得有那么难捱。
“那个……师叔,你要不先别哭?”从小到大,阿和只哄过一个人,那就是江昊。他和江昊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的江昊可没现在乐呵,每天晚上不是哭着叫娘就是喊着找爹,只要夜幕降临那家伙准时的比孤狼看见圆月嚎的还厉害,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他跟现在一样没头脑,稍微一哄就止住了。所以即使阿和有着丰富的哄人经验,但这些经验统统不适合温梨。
温梨恍然觉得自己失态,抬起手肘擦擦眼泪,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好意思,没控制住。”说罢,更加专心的去清理伤口。
伤口都粘连着血肉,尽管温梨处理的很小心,但耳边一直响彻着阿和隐忍的低吼。
温梨所做的每一个动作,脑子里都在想温茶的那些伤,心中更加坚定要救他出来。
若是从前救他是有私心,那今日这件事过去之后,便是真心希望他能自由能好过,不要再受那些痛苦,左右不过是如盼山那么大的孩子,他理应有更好的生活。
清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温梨弯腰弯的腰上像长满了一千根刺,才把阿和的伤口清洗干净。
耳边听着阿和疼的“嘶嘶”直叫,温梨把那些药更加轻柔地洒在伤口上,给他包扎起来。原来的衣服因为粘着伤口,都让温梨用剪子剪成了碎片,她来之前特地向宋栋找了两件干净的换洗衣服,给他穿上。
男女大仿什么的,温梨作为一个现代女性本就没有古代女子这么死板,再加上虽然当了这半个月的半吊子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