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过去,直到马特莱纳境内的最后一堆积雪也消融殆尽,北边战事迎来了转机,光辉堡的花园里也渐渐春和景明。
光辉堡里的所有人都在为凯瑟翰政变带来的影响百虑攒心,国王暴毙、王后独揽大权的凯瑟翰向马特莱纳提出了和谈,曾经还为了膈应国王而将王后暗讽为红发女巫的新光教会如今却成为了王后掌权的支持者,一夜之间红发女巫变成了教皇亲批的红发女王,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如何勾结到一起的。
至少战争结束了,大部分人还是欢欣鼓舞的。
舒徽妜总将自己置身于这些事外,即使无论路过哪里都能听见下人们小声的议论,她也仅当是拂身而过的风,只叫科德林去隐秘地打探索戈利的消息。
只是不管她如何避事,总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今天来敲门的并不是往常的瑟瑞拉,约曼打开房门,外面站的竟然是许久没有主动过来的特维尔。
他笑容闲适地走进了舒徽妜的房间,脸色和煦得恰似窗外渐暖的春风:“优尼娅,王国的工匠明天就能将你的那顶王冠打造好,到时候我会请马特莱纳最有名的画师过来为我们画像。”
舒徽妜垂眼掩去了自己对特维尔的防备,恭敬地回道:“好的殿下,让您费心了。”
除了国王的王冠是整个皇室的传承之物,其他有资格佩戴王冠的皇室成员们都会在成年或嫁进皇室的时候拥有独属于自己的那顶王冠,虽然规格制式都是定好的,但只要按规定打造,在其中加入一些自己的小巧思也是可以的。
舒徽妜自然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费心思,但特维尔却十分热衷,自作主张地为她设计了一顶华丽耀眼的王妃冠冕。
王妃的王冠与公主的规格一致,得是纯银的冠身做底,配上十二颗二级宝石、五颗一级宝石,以及一颗皇家工匠定制的特殊宝石,辅料上倒是没什么讲究。
舒徽妜知道只要自己顺着特维尔的意思,他就会一直是那个初见时彬彬有礼的王子,至少表面上是的,但如今她只要一见到特维尔,就会想到平安夜那晚惨死的玛丽亚。
饶是表面功夫做得再足,以特维尔的心思不可能看不出舒徽妜的抵触,但如今明面上会争取王妃之位的索菲亚已经离开,而舒徽妜也成为了月亮神剑之主宣誓效忠的对象,特维尔自然是想要将她牢牢捆绑在身边。
他在舒徽妜的对面坐下,客房的小茶桌并不大,两边都坐人就显得有些局促,可特维尔还是执意往舒徽妜那边靠了靠,尽量显得他们二人亲近些。
“前段时间太忙,正好如今凯瑟翰答应了赔款休战,我也可以多花点时间陪陪你。”特维尔放下了在其他人面前一贯端着的姿态,以一种私下闲聊的口吻与舒徽妜说起了这些事,他一头晃眼的金发被束于脑后,看起来十分儒雅,仿佛真是一位与自己的未婚妻说着体己话的普通男人。
虽说如今有科德林在身边,舒徽妜在光辉堡不必再谨小慎微地生活,有什么要紧事也可以放心交给他去做,但在特维尔面前,科德林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帮她解决麻烦。
就是再不愿意,舒徽妜也只能假意顺从,但她不想再与特维尔多说,故意从他的话里挑了个不好接下去的话头:“战争结束了吗?”
凯瑟翰与马特莱纳交战多年,战事时停时起,必然不会轻易了结,尤其是如今凯瑟翰那边的形势更加扑朔迷离,谁都说不好这次的休战他们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果然,特维尔不会在这种事上与舒徽妜多说,却也没有直接结束话题,反而执着地与她聊起了别的:“暂时是这样。对了,听说在你们大衡都有一种习俗,女子会将自己手工制作的小物件送给心爱之人,以此来当做‘定情信物’,我的王妃有东西送给我吗?”
他碧绿的眼眸深情地看着舒徽妜,似乎是个等待神女垂怜的祈求者,但姿态却并不显卑微,反而透着上位者的清高自恃。
舒徽妜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如今特维尔是铁了心要让她快点接受自己,照他这个架势,估计婚礼的日子也不远了。
她强撑起微笑,尽量掩去了表情里的不情愿,答道:“殿下若是想要,我会给殿下送上礼物,还请您给我一些时间。”
她一点也不想用“定情信物”这个词,好在特维尔并没有发觉她的这些小心思,只当她是对这些西大洲词汇还不太熟悉。
“也不必那么麻烦,我看你用的这块手帕就很不错,如果你愿意的话,就送这个也可以。”特维尔表面大方地表示自己愿意接受舒徽妜的旧物件,但其实他对这块帕子总感觉有些熟悉,是曾经见过的,却并非是在舒徽妜身上见过。
他说的就是舒徽妜常带在身边的那块帕子,那是自家姐妹绣好送给自己的,过去在船上弄丢了,却恰好被彼时还不相识的昆图斯给捡到,这才失而复得。
这自然是舒徽妜无论如何也不肯给的,她有些抱歉地对着特维尔说:“这并非是我制作的物件,乃是临行前家中姐妹送我的东西,殿下若是想要还请耐心等等,我亲手做一条送给您。”
对舒徽妜的拒绝,特维尔倒是没有表露出不满,反而笑着表示理解,随后又说起了之前被舒徽妜带偏而没能继续的话题,说:“后面几天我特意空出了时间,可以带你到处看看,黎桑格瑞放眼整个西大洲都是最为繁华的城市,你肯定会喜欢的。”
这让舒徽妜想起了来的那天,她从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马车看出去的景象,或许黎桑格瑞的确称得上是昌荣,可她却实在没什么心思出去玩。
距离与昆图斯分别已经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往后的日子越拖一天,她就会越担心昆图斯如今的处境,这些天来她让科德林从外面的森林里找到了昆图斯留下的黄金去打点关系,暗地里问了很多人有关索戈利的事,可没有一个人能给出她想要的回答。
她忧心着昆图斯的情况,兴致缺缺地应了特维尔的话,自然是没注意到他眼里再次生出的阴翳。
面前这位神色郁郁的东方公主显然是有什么别的心事,她的心不在这里,这是特维尔自她不爱自己之后得出的第二个结论。
这让特维尔想起了小时候从母亲那里要来的花瓶,那是一只精美的东方瓷器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