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图斯轻描淡写的安排却让舒徽妜听得十分不安,她知道自己又要被独自留下了。每次昆图斯离开她都会心神不宁,既是担心他也是担心自己,但她也清楚自己跟在昆图斯身边也只会拖累他而已。
“原生狼人很危险吗,你若是真遇上了,可有把握全身而退?”舒徽妜无法阻止自己的杞人忧天,昆图斯是她在这边唯一的依靠,她不想他有一丁点意外。
“原生狼人不难对付,只是它们很狡猾,甚至可以伪装成正常人类。而被它们咬过的人要是没有死掉或被吃掉的话,是有可能转变成次生狼人的,过去施泽塔就因为两只原生狼人而导致狼人成灾,最后不得不进行了一场大清理。”
昆图斯随口与舒徽妜聊着,手里也没停下,又开始清点自己身上剑油的数量。虽然剑油是专门用来对付妖灵的,但有些剑油也会对一些怪物产生特别的效果,之前用在瑚虫身上的牙特纳剑油就是,而对付红色妖灵的伯爵剑油也正是斩杀狼人的最好助力。只不过红色妖灵比狼人更少见,所以现在的伯爵剑油大多都用在狼人身上。
但伯爵剑油价格昂贵且只能在黑市上买,就连屠龙者都无法自己制作,相传这种剑油是由古斯特境内某位伯爵制作的,但昆图斯知道其中内情,如果不是实在需要他都不会去用,这个剑油根本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那样简单。
但舒徽妜不知道其中复杂的弯弯绕绕,只是顺着昆图斯的话问道:“大清理?”
“嗯,因为狼人平时都是以普通人的样子出现,次生狼人两种形态之下记忆是不互通的,也就是说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狼人,只有在月圆之夜他们强行化身为狼人时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但那样做太冒险了,所以施泽塔当时的选择是,杀光了城里所有的人,准确来说,是所以没有安全保证的底层平民。”
他以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时,舒徽妜却听得毛骨悚然,她不敢再问,但意识到狼人可怕之处的她也更加忧心,要是昆图斯也被原生狼人咬伤变成了新的狼人该怎么办。
昆图斯则完全没有任何不安的情绪,他平静自在得就好像是要出去郊游一般,在找到自己那仅剩半瓶的伯爵剑油后更是喜出望外,毕竟伯爵剑油太贵了,从各种意义上说都是如此。
屏风那边没了动静,昆图斯以为舒徽妜睡着了,见床头燃着的明亮烛火依然轻微摇曳着,他起身过去想要帮她吹灭蜡烛。可刚绕过屏风,却发现舒徽妜抱着薄被低低地哭着。
她似乎很会这样不声不响地哭泣,就连五感异于常人的昆图斯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眼圈泛红,一汪盈盈秋水满满当当地盛在她那双烛火下异常明亮的双眼中,流下眼泪之后又能迅速积蓄起来,仿佛有流不完的泪。
见他来了,舒徽妜立刻将头埋进了被子中,似乎不想让他看到软弱的自己。
倒是昆图斯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公主又哭了起来,她总是哭,不管遇到什么都哭,仿佛眼泪就是她的武器,可以帮她解决一切麻烦事。
娇气的皇室公主不都是这样吗,昆图斯安慰着自己,但此刻她两眼含泪的样子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一种令他烦躁无比的感觉因那双朦胧的泪眼而从心底升起,紧紧揪着他的心。
果然,这个人看着是朵无依无靠的小花,其实茎叶上长满了棘刺,此时正扎进了他的肉中,让他心烦意乱却又拔不出来。
昆图斯在脑中快速回忆着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是她害怕狼人吗,还是又在为施泽塔的惨剧而痛心。她的同理心怎么可以这么强,就不能做个自私自利的大小姐,整天以自我为中心,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吗?
他厌烦着舒徽妜毫无节制的善良纯真,但也暗自被她这种纯粹的美好特质所吸引。
这样的人真的很少见,昆图斯见过不少贵族少女,她们要么天真到头脑简单,要么骄傲到自大妄为,从没有人像舒徽妜这样矛盾。
她好像天真懵懂不愿相信人间疾苦,又总是过度思虑以至于常常暗自哭泣,她不是大衡最尊贵的公主吗,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格?昆图斯十分不解,在那样养尊处优的环境下,皇室子女很少会察言观色或者掩藏情绪,更不会以己度人为别人考虑,因为她们就算行事张狂也不用为之付出任何代价。
昆图斯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疑惑,反而直接说了出来。
“你的性格一点都不像是个公主,倒像是教堂里的胆小修女。”
舒徽妜听到他的话后一愣,她不知道修女是什么人,也不清楚是不是昆图斯发现了自己假公主的身份,这件事在西大洲这边是无人知晓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要继续向昆图斯隐瞒。但如果自己不是公主,没有那样的身份,昆图斯还会帮助自己吗?
在她思量忖度的时候,昆图斯已经放弃了深究的打算,可能是因为东大洲过于讲究礼仪教养,才会让自己国家的公主这样谨小慎微吧。
他没有等待舒徽妜的回应,只是按照原计划帮舒徽妜吹灭了烛火,退了出去。
将房间里的其他光源也尽数熄灭后,昆图斯回到躺椅上坐下,他本想研究一下那些从海里捞上来的东方器物和书籍,但这些横平竖直的大衡文字被海水泡得晕成了一团,看着看着就总是让他想起舒徽妜那张满是泪痕的脸。
从小昆图斯的学习能力就很强,这也使得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西大洲最顶级的屠龙者了。但东大洲的语言尚且可以通过和舒徽妜交流而逐渐熟练掌握,文字却是一件难事,大洋两边两个地区的文字结构是完全不同的,他接触得也不多,自己摸索根本就找不到方法。
看来只能等公主心情好了找她帮帮忙,她不是总因为自己什么也干不了而苦恼吗,刚好给她找点事做。
这一觉舒徽妜睡得很不好,她总是浅浅地睡着,又被噩梦惊醒。就这样熬到天边蒙蒙亮,寂寥的晨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淡淡地照进房间里,给整个空间添了不少色彩。
舒徽妜疲惫地睁眼,她虽然根本没睡多久,但也一点都睡不着。
隔着屏风,昆图斯正轻手轻脚地起身,他最后一次清点了这次去应付狼人会需要的物品,然后背上自己的两把剑,无声地离开了。
舒徽妜就这样躺在床上,她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