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裴公子所谓的外室在何处呀?”董殊嘴角含笑,语带讥讽。
这是徐祈年最搞不懂的地方,董殊明明是太后的人,却在朝堂之上提出废黜女官一事,最后还鬼使神差般地将此案交给了姜与乐,可他现在的语气显然是瞧不上的。
姜与乐没有想这许多,只敛声屏息,似在等待些什么,与此同时,徐祈年也同她一般不住地往门外张望。
好在没有让他们失望,门外一女子抱着小孩往里处挤来,而在攒攒挪动的人头之外隐隐能看见北风的影子。
昨日半夜徐祈年收到北风来信,人已找到,正连夜赶回,他急忙修书一封托南风翻墙送到江月斋中。
李谒不知个中状况,只见有人要闯公堂,直伸刀拦下,女子面带苦楚,扯着嗓子喊道: “我便是裴公子养在外面的人。”
众人打量的眼神不断往她身上钻,里面长福猛地转身,两颊止不住地抖颤,怎么会回来的?不,怎么还…活着!
裴侯也是蹭地站起,面带惊恐犹疑之色,余下几位大人面面相觑,蒋太秋率先开口, “放她进来。”
姜与乐依稀记得上次见到这女子还是一张白净清瘦的鹅蛋脸,小男孩也是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如今不过几日,女子跟活生生脱了一层皮似的,面颊瘦癯,眼窝凹陷,青灰色的比甲上沾满了尘土,而小孩正趴在她肩头呼呼地睡去了。
堂内胥吏极有眼力见地将孩子抱入后堂,姜与乐这才开始讯问, “堂下何人,报上姓名来。”
女子颤颤巍巍地跪下,嗓音嘶哑干涩, “小女子姓叶名凤香,城内六里庄人士。”
“你刚刚在门外说你是裴公子之人,可有证据?”
叶凤香低下头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斜如意纹玉佩,玉色润白,光泽通透,光影流转间透着一抹翠色,显是上品。
姜与乐稍显失望,她希望对方能拿出一些更有身份辨识度的物件来,才好叫其他人等无话可说, “此玉虽名贵,却也不能单凭此物认定你和裴公子的关系。”
叶凤香急得连忙摆手, “大人,这不是普通的玉佩,裴公子将它赠予我的时候曾告诉我这是由昆仑山的籽玉打磨而成的,而且…而且玉佩侧边刻有裴公子的字,隐诏。”
裴侯一听,一个大跨步上前夺过玉佩,拇指在玉佩侧边仔细摩挲着,面上神色逐渐凝重,看向长福的神情也复杂起来, “是我儿的。”
长福目光闪烁,低头不语,裴侯也不去管他,面朝叶凤香急急问道: “那孩子…是我裴家的吗?”
叶凤香冷眼看着,微微颔首,言语凌厉起来, “大人,恳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六里庄本是承远侯底下的一处庄子,我也只是在庄子里做活的一个农家女罢了,有一日裴家公子,就是那天杀的裴恒到庄子里巡视,我与他不过打了个照面,当天夜里他竟派人将我绑了去,后来…我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越说越伤心,豆大的泪珠一滴滴地往下掉, “小女子家世代为农,哪里有本事跟侯府斗,只能委身于他当个外室,无名无份,一月也见不到两三次,平常的吃穿用度也都是由他身边的随从长福负责。”
说到最后,她挪着膝盖往公案前去,额头重重叩向地板,泪珠涟涟, “小女子知道当日欺骗了大人,但这一切都是长福让我这么做的,那天夜里他浑身伤痕,脸上还带着血迹跑到我家中,告诉我裴恒出事了,可他让我不要声张,若是有人来问话也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
“我和裴恒的关系本就隐晦,知道的人不多,于是我就将此事瞒了下来,本来一切相安无事,直到长福得知有位女官来过,他便让我们连夜出城,小女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就按照他的吩咐行事,可等出城到了昉州,竟有人跟在我们后头想要取我们母子两的性命,幸得好心人相助,才没让我们成为刀下冤魂。”
她吭哧吭哧一连讲了许多,众人反应各有不同。
在得知自己还有个孙子的那刻,裴侯丧子的悲痛得到短暂平复,但随着对方字字句句吐出,他目光逐渐移向长福,紧握的拳头,发白的指节,颤抖的身子,仿佛随时就要挥拳而出,可他的眼神中交杂着不可置信与悲痛。
长福梗着脖子老粗老红,指着对方鼻子骂道: “你个婊子养的,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何时见过你,你不要以为我们公子死了,就可以出来败坏他的名声!”
姜与乐第一次见到叶凤香只知道她是个健谈的,但没成想她还是个有血气的,许是悲愤交加积压了许久的情绪都在此刻爆发出来,只见她蓦地直起身子,转向长福,脸色一沉,字字铿锵有力, “长福,你口口声声为了公子,但你却不将实情说出,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何我们一离开尚京,就有人闻风而动追杀我们母子两,是你吧,是你派的人吧!”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长福有些撑不住了,额上渐渐沁出冷汗,爬也似地膝行至裴侯身旁,扯动着他的衣襟, “侯爷,我没有干过这些事,这都是他们联合起来污蔑我,为的就是给国公府的脱罪啊!”
长福越说越激动,索性朝着门外大喊道: “女官和兴国公家的有私情啊!她这是包庇,才买通了这一个两个混淆是非!对!她这就是包庇!”
裴侯看着他发疯,腮畔咬紧,却也不说什么,姜与乐看长福如此失控,示意衙役将其按住。
“长福,你□□一事,之后我自会细细调查。”她冷着一张脸,扫向蠢蠢欲动的门外众人,提高音量, “可是现在根据蝶铃及叶凤香所说,你的证词已不再可靠,你隐瞒裴恒去乌啼巷的真实意图,还教唆他人掩盖实情,并且照你所说,你被人殴打至昏厥,醒来后便立即背着裴恒回到侯府。”
“可照叶凤香所言,你从未昏厥过,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究竟是为了遮盖些什么!”
被衙役扣牢双手后,长福老实了许多,不再大喊大叫,他深吸几口气,一双眼冷静得让人害怕,他微抬目光,清秀的脸庞与刚刚嘶吼的面孔判若两人。
“大人,我是隐瞒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实,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家公子的名声着想,我总不好让他死后还落得个败坏的名声吧。但关于阿布,我所言句句属实,烦请大人不要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