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毁了林州新仅存的理智。
自季青青死后,她所谓的证据也消失不见,林州新笃定此事不是意外。
他顺藤摸瓜,凭借事故现场的大卡车找到这处地方,破坏电力系统,又伪装成讨水的电路工人,在瓦斯灯里安装了监听器。
几个月的埋守,等的就是这一天。
透过车窗,看不太清他的脸,只觉帽檐下的一双眼透着寒气与淡漠,那是看着将死之人的神情。一双纤长素白的手在握住方向盘的刹那间青筋微鼓,脚下猛踩油门,活生生地开辟了一条复仇之路。
“二哥,你有没有觉得外面好像吵了些?”
“风刮的吧。”
车轮倏地刹停,发出刺耳的磨地音,伴随着金属刮擦,桌掀酒翻的声响,帐篷已扁了大半。
耳旁呼呼风声擦过,孙二郎和王三响摸着泥,踩着石子从底下爬出,脸廓、手臂、半腰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擦伤。
“妈了个巴子的,谁他妈撞老子!”
林州新冷视着一切,本该属于手术刀的右手抓住了搁在一旁的铝制棒球棍,推开车门,迎着风雪,锃亮的皮鞋在踏地瞬间沾染上污渍。
还是一身黑绒西装,朵朵雪花飘落肩头,勾勒出一副极富诗意的水墨画。
孙二郎吓得腿还是软,只能采取仰视的姿态,一具颀长的黑影正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他的帽檐压得极低,平直的嘴角看不出一丝情绪。
“你…你是谁…”
孙二郎连连后退,但对方步步紧逼,王三响不似孙二郎那般胆怯,抓起地上的碎酒瓶子就扑了上去。
他侧转过身,左蹬腿直击对方中盘的腹部,敌方受不住力,一个踉跄倒退几步,还欲再上,直至闪着寒光的棒球棍轰地砸过他的脑袋,血迹四溅,才不动弹了。
一时间,孙二郎说不清是化在脸上的雪更冷,还是浸染了鲜血的棒球棍更寒。
“别…别杀我…”
林州新抬腿缓缓踩上对方的脚踝,漆黑的皮鞋左右碾压着,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你们…有给过她求饶的机会吗?”
孙二郎痛得不停瑟缩, “你说谁,啊——!”
雪中景物犹如凝住,一片片硕大的湿雪铺陈开来,寒衣如铁,他只觉除自己的热血还在流动外,四周的一切都是冻住的。
外间嘈杂,里屋几个不可能毫无察觉,李头儿、老四和老五纷纷裹上大袄,打着手电朝这边转悠来了。
看到横陈在地的老三,下意识觉得事情不妙,但再仔细瞧瞧,见只有一人再无帮手外,三人互相示意,抄起身旁的铁棍猛冲过去。
他窥见身后异动,脚下一松,转身横举起棍抵挡,却也被震得手掌发麻。三人分散开站,伺机以动。
老四率先向他头部袭来,林州新立即屈膝向下潜闪躲避,同时向前滑步,左拳直击腹部,紧接上动,棒球棍狠狠砸向颈窝处,对方一个趔趄倒地。
剩下二人齐齐出动,可也被他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散打是季青青叫他去学的,她说: “我不在的日子,你也得好好保护自己啊。”
他环视一圈,冷冷的嗓音刺得众人头皮发麻, “你们当中,谁是李头儿?”
额上带疤的男人打了个寒战,噤声不语,但其余几人纷纷看向他。
李头儿狠狠地啐了一口, “呸,几个没骨气的。”
林州新提着沾血的棒球棍,指缝中夹杂着点点血迹,瞧着跟个活阎王似的。
他单手扯住刀疤男的领子,微微昂头,帽檐下沉默的一双眼发出无声怒吼。
“我要你,偿命。”
碎雪滴落划下,透过寒光,刀疤男惊诧的面孔倒映在高举的棒球棍上,随即转为一丝狠戾。
一把短刀匕首自后横空划出,直冲对方双眼而去,他身子向后微倾,刀疤男失了准头,只在他面颊上留下一寸血痕。
还未待他站稳,后方又一道疾风袭来,直挺的脊骨上结实地挨了一道鞭,戎装破裂,血液洇湿。
“这人他妈什么来头?”
“管他的,杀了埋了就是,不差这一个。”
几番打斗之下,林州新夺过匕首抵着刀疤男的咽喉,按在砖壁之上。不料刀疤男望向远处冷笑一声,稀疏的眉毛高高上挑, “你以为,你杀得了我?”
他下意识转身,直晃晃的车头灯照得他双眸骤缩,刀疤男趁其不备猛推一把。
“轰隆——”
墙壁倒塌,碎砖断垣中,残缺的砖红交错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雪幕之中,他看到蓝漆铁锈的大卡车上走下一个跛脚的男人。
“二弟,这次有点本事啊。”
刀疤男踩过瓦砾,碾着他的手掌,捡起掉落的棒球棍把玩道: “那个女的你认识是吧。”
痛意使林州新清醒,微汗的额角青筋暴鼓,他几乎是使出最后的力气怒吼道: “你不配提她!”
“呵,老子送你去见她!”
他的眼前蒙上一层血雾,恍惚间听到警笛鸣响,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缱绻着手掌握住落入掌心的一片雪花,缓缓送到胸口刺绣的白色山茶花上。
巨大的疼痛撕裂下,他口吐血沫呜咽道: “季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