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到底没经历过官场，如实地禀告了脉象。
太医们说的大体没问题，确实不是大病，但沈嵘这样的身体可能很难再有子嗣。
这话关乎国本，太医们没一个人敢下断言，这病本身就很难治，治不好那就是医术不精，拉去砍头；治得好更完了，皇上只会认为是他自己身体好，是庸医先前诊断错了，还是躲不过砍头的命。
因此太医们索性缄默不言，暗地里为皇上调养身体，如果治好皆大欢喜，治不好，那也无所谓，皇上已经有几个孩子了，又不是不育，之后没有孩子也不见得就是身体有问题。
这本是太医院默认的规则，只要不是大病就说身体安康，只是他们没想到贺清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沈嵘听完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只默了一瞬，思考起牵挂已久的问题。
翻来覆去良久，终是在半夜下了决定。
*
唐宁来的路上听说皇上发了很大的火，但进入大殿发现对方笑眯眯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难道是传言有误？
她心思直白，沈嵘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疑惑，招手让她坐下。
“郡主可是已经听说了早上的事？”
唐宁点点头，想立太子正常，但是皇上虽然子嗣不丰，儿子却还有四个，况且其中两个就快要成年了，为何会立安宁公主为皇太女？
总不能皇上也是穿越的吧？想到两人认亲的场面，唐宁颇觉好笑。
“那郡主可知朕为何要立公主？”
唐宁摇头，排除掉皇上是穿越人士等一切荒诞的因素，她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毕竟提高女性地位的理由在唐宁看来更荒诞。
“朕有四子三女，两个儿子尚在襁褓，能接位的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以前朕也想过选择他们中的一个继位。可是在朕发现那个好弟弟和好舅舅做的事之后，朕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两个孩子就来自朕的母族，你说，朕如何让他们继位?何况那两个孩子资质平庸，难堪大任。”
“那皇上没想过等五皇子和六皇子长大吗？”
“朕怕自己的身体熬不到那一天了…”
“说起来，朕还要谢谢你，是你让朕明白，女子可以胜过男子百倍，若公主有你一半聪明，朕也知足了。”
“只是朕虽然是皇帝，却从来不能随心所欲，你应该能想见立皇太女会遭到多少反对，眼下他们还没闹过来不过是暂时不想与朕作对罢了，因此，还需要一件事让他们心服口服，此事，需要你的帮忙。”
唐宁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她的事，“若我能办到一定办，只是那些大人看起来不好说服。”
沈嵘微微一笑，“你可知那些文官最重视的是什么？”
“面子。”
唐宁听皇上说完他的计划听得连连点头，忽然觉得这事也不一定成不了。
沈嵘的计划很简单，就是让唐宁去跟拉玛族的祭司商量，合演一出戏。
拉玛族由于人丁较少，且民风开放，因而不存在女子只能待字闺中之类的规矩，他们一族男子能干的事女子同样能干，甚至连一族首领都能由女子担任。
而只要拉玛族的人当着大晋官员的面贬低大晋这些规矩，那些文官为了争一口气或许就会改变想法。
两人商议好宴会的时间后唐宁便马不停蹄地出宫。
拉玛一族本就感谢唐宁，听完后一口应下此事。
两日后，宫宴如期举行。
此次宫宴明面上是为了招待拉玛族和赏赐穆长青、唐宁、贺清等人救驾有功。
因而一场歌舞结束后，沈嵘便问唐宁等人想要什么赏赐。
这算是常例，看似给你自主选择的权利，但被赏赐者当然不可能真有权利，通常都会说些“这是臣的本分，不敢求赏”之类的客套话，等待皇上赏赐他早就想好的东西。
贺清从小就明白这些道理，于是提的赏赐并不出格，只说想要一些没看过的医书。
这个要求并不难办，皇上大手一挥，直接准许她进宫内的藏书阁。
可穆长青并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等皇上问他要什么时，他直接狮子大张口，要了军粮。
沈嵘嘴角抽搐，又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只能微笑应下。
穆长青的领军能力有目共睹，给他多点军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所幸唐宁研究出来的种田法已经大大提高了粮食产量，要不他还真不可能应承下来。
轮到唐宁时，她思考良久，最终掷地有声地扔下一个炸弹。
“臣希望皇上能恩准女子与男子一样可参与科举，可入朝为官!”
唐宁原本打算敷衍着过去，可是坐下来时她看到坐在首座的师太傅，突然就想起了师文。
论才华，她不输这里坐着的人，论德行，她更是远胜某些伪君子。
可是就因为她是女子，就只能待在后院，任由那些男子决定她的未来。
这不公平。
这段日子她帮了皇上许多，收取些报酬也是理所应当。
“唐宁，不许胡闹！”
寂静过后，沈嵘皱眉呵斥，他以为这是唐宁自作聪明想出来逼迫大臣的法子，根本料想不到唐宁的真实想法。
唐宁早就料到皇上会不同意，之前在宫里时她有一刻想过皇上是真的愿意给女子一个机会，可是出了皇宫，她陡然清醒。
一个出生就在顶层的人，不可能会真正的理解百姓的艰辛。
而皇上刚才的阻止更是印证了这一点，立皇太女更像是为了反抗皇后一族，但凡有其他选择，皇上都不会这么做。
不过既然要反抗，那就彻底一点。
她双膝跪地，“皇上，臣没有胡闹，这就是臣的心愿，大晋有许多女子德才兼备，朝堂上需要女子的声音！”
“遂宁郡主慎言！女子为官，那岂不是玷污了朝堂？！”
“就是，大字也不识的人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唐宁静静地站在那，待这些人都过够嘴瘾了才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