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虽说娇小,却异常坚毅,步伐果决。
顾柏舟在她转头的那一瞬近距离看到她发红的眼眶,愣住。
刚刚顾千羽要冲上来时,她亦不管不顾地挡在他跟前。
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中,他知道自己不会出事。可她为什么?
“她这是为什么?”虚无缥缈的一声疑问,不知砸进了谁的心间。
硕风默默地立在身后,清晰地感知到主子困惑的情绪,努力忍住呼之欲出的话,不敢多插嘴。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郡主生气了!
不过郡主刚才挡在主子跟前可真是勇敢,主子和郡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硕风仔细思索是否要将自己最近所写话本中的原型由董小姐改为郡主。
走出宫门,江晚岑看看日头,估摸是未时左右。她径直登上马车,吩咐车夫:“去垂柳街。”
垂柳街汇聚建京所有的灯彩店铺,因街道靠近建京的城中河滇水,水边多垂柳,因而得名。
丁香在车旁随车步行,不发一词。
顾柏舟刚出宫门,看到马车丝毫不拖泥带水地绝尘而去,顿时黑脸。
“硕风,去给我寻辆马车。”
硕风忍得很辛苦,终于出声:“主子,这个时候您还是最好走路在后面跟着。”
倏地,一记眼刀杀过来,令他立马噤声。
马车经过闹市,一下一下地往前挪。
丁香凑近窗牖平静道:“郡主,七皇子在后面跟着。”
江晚岑磕着瓜子慢悠悠道:“哦,那就让他跟着吧。”
隔一会儿,她又问丁香:“离洛查出董忆溪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后立马告诉我。”
顾柏舟这种祸害谁要谁拿去。
到了垂柳街,时辰尚早,她今日在宫内也确凿没吃饱,便去街角的一家馄饨铺点了一碗馄饨。
碗中的馄饨油亮油亮的,冒着热气,像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挨挨挤挤地排列在一起。薄薄的皮,满满的馅,轻轻咬下一半,馄饨馅的鲜嫩和混沌皮的滑溜融为一体,舀一勺碗中浸润着馄饨的鸡丝汤送入口中,清爽畅快感直冲天灵盖。
丁香守在一旁,掏出一本话本看得专注。
她好奇:“丁香,最近在看什么话本?”
丁香像是对书中内容不解,蹙眉:“最近建京新出的话本,说的是一个善于伪装的男子欺骗自己的娘子,日日对她好,然后娘子动心的故事。这种男子谁会要?这话本写得着实太差。”
江晚岑笑笑,起了丝兴趣:“那男子呢?可喜欢他娘子?”
“这话本里还没写,郡主你觉得这个男子最后会喜欢上他娘子吗?”
丁香目光殷切,期冀她的回答。
“如果我是这女子,知道男子一味伪装欺骗,即便这男子最后爱上自己,也会毫不犹豫一刀两断。喜欢是一码事,掺杂谎言的爱恋太过虚妄,是另一码事。那男子配不上这女子。”
她端起碗喝一口鸡丝汤。刚将碗放下,面前桌子旁边站着一个身影,双手绞在一起,闷声不言。
动作微顿后她旁若无人地吃完馄饨,从桌前起身离开小摊往街上走去。
丁香把手中的话本收到袖内,刚要跟上去。
硕风忙拦住,目光从她袖口移到她脸上,扯出笑容:“嘿嘿,丁香姑娘,郡主她消气了吗?”
丁香凉凉地睨他一眼,抬手大力拨开他。
硕风灰溜溜地挪步到仍站在馄饨摊的主子面前,讪讪道:“主子,这......郡主她,怕是还没消气。”
顾柏舟嗓音淬满寒冰,低沉暗哑:“我知道。”
主子知道还让他去问丁香那丫头,那丫头看起来瘦小,可眼神凌厉得骇人。可硕风一想到她刚刚看的话本是他写的,心里美滋滋。他还以为自己的话本没人看呢。
“刚才那话本谁写的?”顾柏舟转身问。
硕风心底寒意四起,“建京城内写话本的文人众多,属下也不知。”
“去找。”顾柏舟话音里带上怒意。
“是,主子。”
顾柏舟提步跟上前方女子,硕风揩揩额间的冷汗跟上。
垂柳街的商铺将各式各样的灯彩挂出,其中有以实物为原型的灯,如鱼灯、虎灯、荷花灯、花瓶灯、字灯、八仙灯。其中一盏灯彩颇为吸睛,那盏灯做成树木的形状,树上布满灯光蝴蝶和蜜蜂,光点环绕周身,呈现出独特的光影,翩跹的蝴蝶伴着灯光扇动着翅膀,蜜蜂也绕着蝴蝶上下翻飞。
“小姐好眼光,这是小店最新制花灯,名唤‘恬春’。”
风恬日暖荡春光,戏蝶游蜂乱入房。
是个好名字。
江晚岑拿在手中几经打量,爱不释手:“我买了。”
她拿着花灯继续在垂柳街游逛,看到中意的花灯就买下,全然不顾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某人。
终于在她看到一盏仙居针刺无骨花灯,与掌柜探讨时,身旁某人凑上来幽幽道:“岑儿,我——”
“你先闭嘴,别干扰我正事,掌柜的你继续说。”
面前买灯的女子容貌俏丽,男子高挑出尘,俨然一对璧人。灯铺掌柜刚要继续,发觉男子面色冷峻,眸光狠厉地盯住自己,强忍恐惧飞速道:“小姐,此灯灯面图案是由本店匠人由光线透过刀凿针刺的孔洞留影而形成,灯通身不用一根骨架,由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纸质灯片折拼粘接而成。您仔细看,单灯风姿卓越,组灯气势恢弘。这仙居针刺无骨花灯可是小店灯彩中独树一帜的存在。”
江晚岑点点头:“买了。”
她提着花灯继续逛,忽地右手袖子被扯住。身后之人低声下气道:“岑儿,你买了这么多花灯,肯定很重。”
“所以?”她不回头地继续朝前走。
“我帮你提。”
他话音刚落,接过她手中的花灯,她也未阻拦。
江晚岑逛完垂柳街,又走去邻街买首饰胭脂。
接下来,街上出现这样一番场景,一名女子四处闲逛,身后的两名男子满怀物品艰难地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