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狱中的人给你用刑?”
江晚岑心头一暖,双手向两侧伸直示意自己还能活蹦乱跳,柔声道:“阿娘你莫急,这血不是我的,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再说,谁敢动我?”
江母环视她周身,许久才放下心来,兜头敲她一记:“每次都说无事,你这都来锦衣卫蹲大牢了!”
“那我怎么能知道会摊上这事呢?”她讪讪地摸摸鼻子。
江卿时一袭白袍上前,难得少了几分风清月霁,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眼中布满红血丝:“宋夫人往宫里递了紧急奏疏,说此案关乎家丑,不可外扬,怕有碍宋尚书清誉,请圣上秘密审讯。圣上一直感念宋夫人父亲当年的治病之恩,故特别批准奏疏。现在这桩案子不会递交到刑部,只会在锦衣卫内部审讯。”
她凝思半晌:“不提交到刑部?那锦衣卫这边派谁来审理?”
江卿时深深地望向她,面容肃穆:“北镇抚司镇抚主审,锦衣卫指挥佥事秦宗宪和锦衣卫千户宋子彦陪审。”
“秦宗宪?”她大为意外。
秦宗宪是四皇子顾淮之母妃舒贵妃的同胞兄长,舒贵妃心思深沉,仗着圣恩嚣张跋扈。可她兄长知进退取舍,相较而言是一股清流。
“皇上那边的态度?”她问。
“不明。”
“怎会不明?”顾柏舟着一身墨色缎子衣袍风尘仆仆而来,袍内露出蓝色镂空木槿花镶边,腰间系一条玉带:“北镇抚司专管大狱,可以不经过刑部,直接听命于皇上。今早皇上一旨诏书秘密到达北镇抚司,紧接着已死礼部尚书宋云峰的小妾林萧遭受严刑拷打,那小妾迟早认罪画押。”
江母瞬间急了:“为何如此?那岑儿她?”
“阿娘,行刑的人那边我已经打点过了,此外......”江卿时上前劝慰其宽心,又转眸看向顾柏舟:“妹夫也打点过了。”
江晚岑不禁吃惊:“皇上这是想不了了之,为何?”
女子脸上毫无血色,狼狈不堪。顾柏舟将她耳边一缕发挽到耳间,声音依旧平静,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你可知宋云峰死前那日回府前还去了何处?”
“进宫。”江晚岑脑中千回百转,皇上为何想让此案草草结案,无非是与他有关。
“宋尚书进宫那日发生何事?”
顾柏舟唇畔染上一丝赞赏的笑意:“宋尚书吃完赐食才到礼部官署办公,办完公才回的府。”
江晚岑眉头轻锁:“当时书房内只有我和宋大人的妾室林萧在场,宋大人只用玉杯饮了一杯茶。不知那玉杯中可化验出什么来?”
江卿时道:“玉杯作为证物,明日开审时才当堂验毒。”
“如此说来,礼部官署和宫中也难逃下毒的嫌疑。宋尚书是入阁的大热人选,可现在内阁的司徒首辅与宋尚书素来有嫌隙,借他人之手下毒也不是不可能。”她沉吟半晌。
丁香上前道:“主子,七皇......姑爷派属下和硕风打探清楚,宋尚书当时在礼部官署歇息时只吃了一碗茶水,那茶水和装茶水的碗我们验过,无毒。”
她眼睛慢慢睁大,说出那种不太可能成立的猜测:“皇上召宋尚书进宫赐食,然后在食物中下毒毒死宋尚书,给天下人落下话柄?皇上还没糊涂到这种地步。”
江卿时接着道:“没错,可皇上召见宋尚书时舒贵妃也在场,赐食时也在。”
江晚岑一步步分析:“舒贵妃派人在菜中下毒的可能性的确不能排除,当年国本之争时,宋尚书力争反对四皇子顾淮之继位东宫,多次与皇上乃至贵妃发生口角。当年皇上甚至想废掉司徒皇后,将舒贵妃扶正,如此顾淮之便能名正言顺地继任东宫。可宋尚书以不得无故废后之名据理力争,礼部在这件事情上比内阁司徒首辅还有分量,皇上也无可奈何。后来宫中出现巫蛊事件,说是太上皇的鬼魂数夜向皇上索命,谴责他扰坏天地人伦。兼之太后施压,皇上才最终立顾闻璟为太子。”
“可舒贵妃想要报复,何必等到今时今日?”她又是不解。
江卿时接着出声:“这几日朝堂上风声紧,朝中有不少大臣想借此次事件扳倒舒贵妃,已有人联名上书请求皇上严查此案,有些素来看你不惯的大臣指名道姓要严查你。”
顾柏舟从硕风手中接过包裹,将包裹递给她:“这里面是我从家中带来的一些衣裳,你先换上。”
她接过包裹,怔怔笑出声:“皇上要保自己宠爱的舒贵妃,必须得有人尽快出来认罪让此案有个水落石出。真是不巧!”
“这个案子要么从被报案者入手,要么从报案者入手。宋夫人那儿几乎闭门不见客,我和你阿兄商议后只有一个办法。”顾柏舟眼周有些乌黑,想是奔波劳累后熬夜所致。
“什么法子?”
江卿时眉眼狭长,面无表情时多的是疏离冷淡:“让林萧一人认罪,在供书上担下所有罪责。”
“阿兄,你们疯了!不行,我不同意!”她怒目圆睁。
江卿时情绪骤然提上来,语气愈发严厉:“不然还能怎么办?你纵然不会死,可皇上也不会再让你出锦衣卫大狱了。”
顾柏舟在一边搂住她的肩膀安慰,缓住她的心神:“你莫气,这是最好的法子。待那姑娘认罪、你出狱后我们再来计较。”
她扳开他的手,环顾一周,视线落到江母身上,江母也垂下头:“岑儿,阿娘可以承诺照拂那姑娘的家人。阿娘终归是自私的。”
她想起方才刑室中的那一幕,怅然出声:“我不同意,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无意识间,她往腰际摸了摸,手覆在荷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