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之后,她已经穿着属于自己的服装跟在将军和卫兵身后,进入走廊区域了。走廊有的垂直向上,有的通向好几个方向,透过瞭望窗能清晰看见外界来来往往的飞行器,看起来母舰正在和附近的星球做交易。那颗星球叫什么……柔蓝赌场。她记起来了。就在她昏迷之前,西告诉过她。
现在这个赌场和母舰的距离拉近了许多,灿烂灯光闪烁不停,像星空里的一朵巨型花朵。她站在窗前好奇观看,忘记了自己要跟紧西和卫兵们。
“所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奥——黛尔?”
有生物从背后靠近了。
她仍然望着窗玻璃上的倒影。只不过有个健壮雄性生物正在蠕动着挡住了赌场风景。
多亏了观察室里的百科全书,她知道这人的种族:
深空星系的温血鱼类种族,名字叫魁特,特长是生命力极强,□□厚重,能够同时孕育多个后代,经常被卡哈斯曼贵族购买来作为孕母。所以将军破例为他一次性植入了两个卵鞘,共五枚卵。
看起来现在两个卵鞘都已经在他体内成熟,魁特贴着墙壁滑动时六只鳍肢都在环抱着自己肿胀的身体,炫耀被卵鞘撑出密密麻麻纹路的皮肤。透过皮肤最薄的部分,卵鞘里的卵蠕动动作清晰可见。
奥黛尔面对着魁特,慢慢向着卫兵那边移动,不想做出任何激怒他的举动。百科全书上也说了孕晚期的孕母会极具攻击性。
魁特的肚皮收缩,一只黏糊的鳍状肢摁在她的脚踝上。鱼类呆滞的眼球也靠近了,让她有种忽如其来的饥饿感。
在已经遗失的那些记忆里,她肯定享用过所谓的“鱼类”。
“听我说,新人。”
魁特挥舞着那些相对于他的身体来说短粗的鳍,语气很是骄傲:“我才是唯一一个能孵化卵的人。看看我的种族。我的父亲为伟大的玛琴家族生下了六个孩子,我也会。你最好赶紧滚回自己的怪物展览会。”
医师们过来劝他回到自己的水缸里,但没有一个医师主动阻止他的动作。
眼看着魁特的粘液在脚边堆积,她冷冷地踢开他伸过来的鳍:
“我觉得你要是少一只鳍也不影响孵卵。是吗?”
借着踢腿的力道,她加快速度漂向西的方向,脚下带起一条鱼类粘液和魁特的怒吼。
那些医师果然没有追过来,西也没有因此放慢向上方走廊攀爬的速度。只有那些卫兵在她路过时用肢体语言迅速交换信息。她注意到了。
往上爬了一段距离,她经过的所有走廊出口都通向数不胜数的六边形房间。低头看过去,走廊的底端也布满了同样的规整形状的房间。她绝望地靠着走廊墙壁,问身边的卫兵:
“既然你们医师说卡哈斯曼贵族几乎绝种,那这里的房间是为谁准备的?”
卫兵的一只眼睛转过来,前爪敲打走廊暗示她继续前进。
她贴在原地静静地等着,知道它们总会开口的。
对峙之下,卫兵终于说话了,和之前一样语速极慢,只是没那么刺耳了:
“我们尊贵的将军的后代必须由孕母来孕育。低等卡哈斯曼族人的卵由女王陛下产出,在这些暖房里孵化。天佑女王,愿她长寿且多子。”
“愿她长寿。”
粗略估计了一下肉眼可看清的暖房的数量,她对女王的生活有了些恐怖的想象。
这条走廊即将到尽头,再往上就是她暂时不能进入的区域。西在这里和卫兵交谈,看起来今天的客人很急躁,传信的卫兵频繁拍打自己的前肢末端,发出咔咔声。
她在属于自己的区域里停下,假意观察走廊上来来去去的卫兵。身处这样的交通枢纽位置让她能清楚的分辨出高级卫兵和普通卫兵的区别。高等卫兵的数量极少,甲壳颜色是淡金色,背后披着短翅膀,其他卫兵都是灰白色,没有漂亮的甲壳和翅膀。和浑身上下无一瑕疵的西相比,这些卫兵就像是褪了色的仿制品似的。
一阵她从来没听过的清亮的鸣叫声从头顶降下,像是夏夜嘈杂的虫族聚会上忽然来了一只鸟类。她仰头寻找着声音来源,却只看见圆形的光圈中多了几块阴影。那些阴影速度极快,眨眼睛就突破了光线束缚,展露出自己亮蓝色的外壳和薄翅。
这是一队新的卡哈斯曼人,簇拥成团,降落到与西同等的高度时立即停下,集体对西趴伏行礼。然后它们左右分散开了,被包裹在中央的银白色生物伸展四肢跨出虫类的保护圈,扎根于躯干上的长短不一的柔软触须缓缓舒张,似一只银色水母在空气中伸出自己有毒的腕足。
“嘿,将军。我们在上面无聊了,您的侍卫又不够我玩的。不介意我到处逛逛吧?”
浑身银白的新客人,虽然身体结构看上去更像她,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毫不拘束地显露出自己异族的一面。
他有四只浅色的眼珠。每一只都闪着寒光。身体虽然略显瘦弱,但和他后背的那层发光触须结合在一起看,她一点也不怀疑他的外表只是某种虫族的拟态。从头发到身体,他好像全身都被笼罩在一层引人瞩目的薄膜里。
在场的所有卫兵都调转眼球盯着这位客人,肢体绷紧,只有西依然维持了自己平和的音调,双手背在身后,甚至没有投来一个眼神:
“看来我的贵宾室里的那些数据不够吸引您,诺曼顾问。请和我的卫兵们去上层驾驶系统吧,我的孕母们可没有您想要的东西。”
客人松开自己吸附墙壁的众多触须,穿过卫兵,一点一点靠近她。
两方的卫兵们瞬间开始互相啸叫,金色翅膀和绿色翅膀按不同频率振动,声音几乎钻破她的耳朵。
她被这样嘈杂的声音吵得近乎晕眩,但她靠着墙面稳住身体,在对方的逼近时警惕地跟着他移动视线,默默思考着能躲向哪里。
被大型动物捕食一定也是这种感觉。他用自己冷峻目光衡量着她,银色瞳孔几乎化为利爪摁住她的喉咙,掌握她的呼吸。除此之外,他的外貌的其他部分自动在她眼中略去了,成为了银灰色的雾气。
客人在她逃走的前一刻扭动身体离远了一些,往将军那边去了。
她呼出一口压抑在喉咙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