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走。曾经熟悉的道路在这一刻变得有些与众不同,即使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但一切都不一样了。
因为我每走一步,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幕我和日向曾经一起相处的时刻。
于是时间回到了九年前,也就是2007年的夏天,那一年我们都在读五年级。
在我小时候,妈妈的工作总是经常调动。每当她要去一个新地方的时候,爸爸总会辞职跟过去,另找一份工作,反正他的简历很优秀,到哪都有人抢着要。爸爸说一家人就应该一直在一起,所以我也总是跟着他们不断转学,这导致我往往没来得及与周围的同学们建立什么羁绊,就迅速地更换了学校,因此以前的我并没有什么关系要好的朋友。
直至五年级的暑假到来,我跟随父母再次搬家,来到了宫城县。
爸爸告诉我,我们应该会在这边住很久,妈妈在短期内不会再进行工作调动。他这次不打算再去私立医院应聘,因为他已经通过了各种审核,拿到了相关的执照,他决定自立门户,开一家牙科诊所。
我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日向相识的。
虽然转学手续在刚到宫城县的时候就已经办好了,但因为现在是悠长的暑假,新学期尚未开始,而我在新家这边又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我每天都会来诊所找爸爸。有时候我会坐在沙发上看书,有时候我会坐在门口,像是个盆栽一样,定期晒晒太阳。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在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孩被妈妈领过来看牙医。
因为前面还有一位患者,他需要等一会,偏偏这个时候他妈妈还出去接电话了。大约是不习惯如此安静的氛围,又或者是有些紧张,于是日向主动跟正在晒太阳的我搭话:“你也是来看牙医的吗?”
“嗯?”我惊讶地看着他。
似乎是默认出现在牙科诊所的小孩子都是来看牙医的,因此不等我回答,日向就已经感叹了起来:“感觉你好厉害啊,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这话引起了我的兴趣,我有些促狭地想,难道他很害怕吗?
于是我冷不丁地说道:“因为电钻和小锤子?”
“……不要直接提到那些可怕的东西啊!”日向倒吸了一口气,再看我的时候,眼神已经充满了敬畏:“虽然这些工具很可怕,但除了他们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很可怕的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
“是什么呀?”我不由得问道。
虽然周围没有人注意我们两个小孩子的聊天,但日向还是压低了声音,示意我附耳过来。我好奇地照做了,只听他在我耳边说道:“你不觉得……这间诊所的医生看起来也很吓人吗?”
我:?
“有吗?”
“当然有。”日向言之凿凿地说道,“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但是感觉这位医生的眼神好可怕。刚刚进门的时候我们对视了一瞬,感觉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做错了一道老师讲了好多遍的题目时,老师看我的模样。”
我忽然笑了出来:“原来你成绩不好啊。”
日向:……
6.
“你重点错啦!”日向撇了撇嘴,看起来有点心虚。
见我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他试探地问我:“好吧,难道你很擅长学习吗?”
“勉强算是吧。”我回答道。
“好厉害……”短短的时间里,日向已经第二次对我发出了这样充满敬佩的感叹。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真诚了,这让本来有些幸灾乐祸的我突然良心发现,感到些许不好意思。于是我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你的牙齿怎么了?”
“有颗最后的乳牙还没有掉,新的牙齿就长了出来,妈妈说可能需要拔掉,所以就带我来了……当小孩子可真难。”日向有些忧愁地说道。在说到“拔掉”的时候,他还打了个寒颤,仿佛已经躺在了牙科椅上。
“啊,我知道,这叫‘乳牙滞留’。”我恍然地说道,“但你千万别以为等长大了就没关系了哦,先不说蛀牙什么的,长大之后没准还要拔智齿呢。”
因为这段时间我每天都过来,所以我也跟着耳濡目染地学到了一些专业术语,对于牙医的女儿来说,这完全不算什么。但是日向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他问我智齿是什么,我说就是一种很多余的牙齿。
于是日向第三次对我感叹道:“太厉害了,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明明每一次都说的是同一个词,但总是能够比上一次听起来更真挚的啊?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吗?”我幽幽地说道。
也许在我把真相讲出来之后,他的笑容会维持不住。
“当然。”日向点了点头,顺便对我做了自我介绍:“对啦,你是新搬过来的吧?我以前没在附近见过你。我叫日向翔阳,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刚想连同上一个问题一起回答他,然而巧合的是,日向的妈妈打完电话回来了,而前一位患者也刚好被我爸爸送了出来。只见爸爸先和日向太太打了声招呼,确认了她是打电话预约过的客人,然后他看向我,关心地问道:“快到中午了,等会想吃点什么?”
“爸爸决定就好,我不挑食~”我笑眯眯地回答道。
日向怔了一瞬,然后他震惊地看了看我,又震惊地看了看我爸爸,然后他机械地复读了我刚才的称谓:“爸、爸爸……?”
爸爸对日向投来了疑惑的眼神,我猜他一定在想,怎么这个小朋友对着他喊爸爸呢?简直像是凭空多出了一个儿子一样。
我对日向眨了眨眼睛,狡黠地说道:“不好意思,日向同学,刚才我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我就是那位很可怕的医生的女儿,请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