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句“云姑娘”，瞬间把红袖打回原形，她冷笑一声，清醒过来：“莫大人时刻不忘云姑娘，这趟前来，还是给云姑娘办事的吧？除去同门对手，金取门就她一人独大了。”
莫清歌涨红了脸，直声抗辩：“我这一生，从无半句谎话，信不信，随便你。”
红袖一旦冷静下来，心如电转，明白云橙就在此处，一下子紧张起来，手放在腰囊上，厉声喝道：“出来！”
云橙心中连声叫苦，这蠢男人，好好的一出美男之计，本来是意外之策，全被他砸了。
心中正拿捏不定，到底是继续伏着，还是逃走脱身，耳边忽听得大门方向传来细微声响，鼻端隐隐传来莲花的清气，心中暗叫，这可犹豫不得了，当下扯住身边的细作，往一旁的花丛里拼了命的一滚。
黑暗中，一片七彩荧光，正好落在云橙刚才藏身之处，接着，一个人影袍袖飞扬，如同凌波仙子一般，破窗飞入屋内。
云橙赶忙从花丛中狼狈爬起，往屋里张望，只见新添一人站在灯下，白衣如雪，乌发如云，容颜如花，肌肤如玉，正是杜鹃。
他轻功太好，身法太快，屋内三人根本来不及闪避躲藏，都愣在当地。
云橙屏住呼吸，扣住袖箭，不敢抢先动手，又怕错失先机，紧张得神经都要崩断。
杜鹃却并没动手，神态闲雅，曼声说道：“秀秀，你可长大了，出息了，居然学会了深夜自行招待客人，怎么也不告诉为师一声？”
云橙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却是一种果子酒的气味，并非从红袖身上发出，这才明白，杜鹃如此托大，也并非全然是因为艺高人胆大，是醉酒之后的狂狷之态。
但杜鹃从来机伶百变，神鬼莫测，哪有云橙想的那般狂狷，他一边说话分散在场之人的注意力，一边早就留神打量屋内三人。
红袖加莫清歌，再加一个干瘦猥琐的小老头，起初一眼看过去，实在看不明白这深夜相会的三人是怎么个组合，要不了一句话功夫，他辨明了干瘦老头的相貌，居然是十二年前的故人张老实，再瞥一眼红袖看自己的眼神，心下再不迟疑，双手同时出手，两片七彩荧光，罩住在场三人。
莫清歌本来蓄势进击，但这暗器来得太快，他只能逃，使出浑身解数，就地一滚，滚到了垂地的帘幕之下，躲开了暗器。
云橙一看杜鹃突然动手，袖箭赶紧出手，但杜鹃发出暗器的同时，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态和方向凌空飞升，云橙一把袖箭全部落空。
云橙心里一下子凉透。
这个人的天资和本领，根本不像个人，像个妖怪，自己非但杀不了他，反而要带累莫清歌一起送命在此了。
心念电转之间，杜鹃的身子突然下落，跌倒在地上。
屋内的杀气瞬间消失，一切静止。
云橙揉揉自己双眼，才看清，一点乌丝钉在了杜鹃的胸口。
再看屋内另外两人。
张老实看来跟着飞龙，从没学到过什么真实本领，连闪避一下也不能，像个活靶子一样，被钉死在当地。
红袖身上中的暗器并不比张老实身上少多少，只是常年服用辟毒药物，一时未死，气息犹存。
莫清歌从帘幕之后出来，看着屋内的一切。
红袖嘴角流血，眼中流泪，目光痴痴望着杜鹃，惨笑着说道：“小师叔……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多年的情份。
在悖逆世情的黑暗道路上并肩行走，相依为命，共度流年。
幼年时曾是玩伴，后来又有养育、教导、授业诸般恩情。
原本于红袖而言，无论证据如何确凿，她都会百般犹豫纠结，不到万不得已，会百般拒绝相信。
况且，莫清歌手中，除了张老实这个人，其实并无什么如山的铁证。
但杜鹃一认出张老实，立刻就对红袖痛下杀手，其实是贼人胆虚，等于不打自招。红袖就是想拒绝相信，也由不得她了。
杜鹃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白衣沾上了尘土，嘴角溢出鲜血，一向如同谪仙下凡、白云出岫的他，大概一生之中，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一生之中，大事小事，世道人心，可以说算无遗策，唯有这次，算错了一步。
以杜鹃之精明，他当然知道，以他轻功之高，身法之诡谲，天下武功高手，谁也杀不了他。
唯有红袖能。
他要用她，就得教她，教她，就难免让她知道自己武功的底细和软肋，这本是没有办法的事。
正是因为始终有这一份防备之心，所以一旦看出她神情不对，立刻痛下杀手。
这也是他算计好的。
他以为人在生死关头，本能之中，必定都会选择逃生，闪避。
只要错过这攻击他的一线机会，红袖便再也杀不了他。天下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可是他没有算计到的是，极度的伤心绝望化为了极度的恨意，红袖选择了不闪不避，用自己的命，换了这一线机会。
红袖目光已经散乱，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流，杜鹃咳出一口血来，同时吐出一句话：“秀儿，小师叔……对你不住。”
红袖攥紧的拳头松开，身体的一切动作停止，目光永久地停在了杜鹃身上。
杜鹃叹了口气，视线从红袖身上调开，对窗外的方向说道：“丫头真是好本事啊，云雀这傻老头儿，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徒弟，那样的地方你都逃得出来，连我都被你暗算了。你出来，跟小师叔说几句话。”
杜鹃这几句话，声音虽暗哑，柔曼之态却不减，云橙把身子伏得越发低些。他不断气，她哪里敢露面？
杜鹃喘息了片刻，又转向莫清歌：“莫大人，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眼见莫清歌一抬腿就来到了杜鹃身边，云橙这回可急了，赶紧站起身来：“大人，不可！”
杜鹃见她终于露面，对她微微一笑，依稀还带几分万花盛放的余韵，接着把脸转向莫清歌。
莫清歌把耳朵贴到杜鹃的脸颊旁边，云橙急得心头冒火，却也来不及阻止，心中直叫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