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塑像旁边一张香案,香炉旁边摆放着一个牌位,上写着一行小楷:爱妻梅秋娘之位。牌位前供着时新瓜果,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云橙四下打量一下,这是一间女子卧房,一个镂空的花鸟屏风隔出来内外两间,外间有待客的桌椅茶具,里间隐约可见一张绣床低垂锦帐,屋内陈设十分雅致,一尘不染,显然日常有专人打扫。
莫清歌端详玉像片刻:“这梅秋娘看来是汉人。”
云橙说:“我听大小姐说,她娘不光生的美貌,而且本事心志过人,他父亲十分爱重。飞黄腾达以后,还特意将这个风景最美的院落,用来纪念。”
莫清歌忽然莫名感喟:“这大小姐也是可怜。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孩子,自己也等于死过了一回。”
云橙说:“这也就难怪,她对很多事情的反应,跟寻常人不太一样。”
莫清歌很感兴趣:“怎么个不一样法,说说看?”
云橙道:“李大人这样爱重死去的结发妻子,大小姐又跟亲娘长的这样像,照理说,李大人对大小姐应该爱屋及乌才对。可是大小姐说,她从小到大,很少能见到父亲的面。”
莫清歌对此有点儿不以为然:“李大人公务忙,事情多,高官之家,也是常态。”
云橙停顿了一瞬:“我总觉得,李大人过世以后,大小姐虽然悲痛,可是,好像对破案一事,并不是真的热心。”
莫清歌这回感兴趣了:“你不是说她今天一直在套你的话吗?”
云橙语气迟疑:“是,可是我总觉得……”
话音没落,院子里传来吱呀一声响,院门被推开了。
声音虽然不大,在夜晚听起来格外惊心动魄。
* * *
云橙迅速熄灭了手里的灯笼,轻声问莫清歌:“大人,我们怎么办?”
莫清歌沉思片刻:“我们见机行事。”
云橙点点头,二人静立原地没有动,听得脚步声踏上了楼梯,向二楼走来。
云橙以唇语告诉莫清歌:“一男一女。”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男子出声说话:“兰妹妹,你一点都没变。”
云橙拉了一下莫清歌衣袖,二人交换了个眼神。说曹操曹操就到,竟然是大小姐来了,还带了个男子?
大小姐轻笑一声:“阿惹哥哥,带你去祭拜一下我娘。”
云橙赶紧四下打量可以藏身之处,莫清歌拉住她的衣袖,二人闪身到花鸟屏风后面。
走廊的灯笼光摇曳不停,莫清歌和云橙的影子映在了屏风上。
云橙对莫清歌摆手,意思是这个地方不行,二人四下张望,目光最终落在身后的雕花床上。
莫清歌弯下腰,想往床下躲,被云橙拦住,推进了床里。
然后云橙一闪身上床,刚放下帐子,躺到莫清歌身边,房门一响,灯笼光晃动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云橙轻轻撩开帐子,透过屏风的镂空处向外窥看,看到了一个颇为高大健壮的男子背影,穿着青布短打衣裤,停步在梅秋娘的玉像前。
李汀兰点燃了一根香,男子持香拜了几拜,屋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上好沉香的香气静静弥散开来。
男子将香插在了香炉里,提起灯笼,对李汀兰说:“我想四处看一看。”
李汀兰点点头,云橙立刻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赶紧放下帐子,将身子极力向莫清歌挤过去,莫清歌怒目瞪她表示不满,被她狠狠瞪了回去,心里只求二人千万莫要掀开帐子。
脚步声在室内缓慢移动起来,云橙只觉得身子挨着莫清歌的部分越来越烫,心跳也越来越剧烈。
她这时候才开始懊悔,懊悔自己穿的太单薄。
幸亏屋内二人开始说起话来。
男子先开腔,语调伤感:“……那时候,你娘买回来吃食,总是要分我最大的一份。”
李汀兰声音很低,如梦如幻:“她对所有小孩子都很好,对你又特别好些,因为你总是护着我。”
男子语气温柔:“自然,我一生一世都要护着你,不让你受半点儿委屈,可是没有想到……”
李汀兰语声更低,柔婉动人:“……这么多年,不管我碰到什么事,我……我都会想起你,我都会想,阿惹哥哥会来保护我的。”
男子没有说话,想是二人情到浓处,双手相握,四目交投。
锦帐内的云橙,忽然觉得二人挨身之处,莫清歌的身子越来越烫,他的呼吸原本带着清冷的松竹气息,此刻轻轻扑到云橙脸上,仿佛也是火烫灼人,云橙只觉得脸颊如同火烧,只是无处可避,咬牙死忍。
幸亏屏风外的二人又走动起来,男子咬牙切齿说道:“可恨清风寨贼人,你娘远近闻名,人人都当她观世音菩萨一样,那些贼人,也真下得去手。”
李汀兰没有答话。
云橙觉得,气氛莫名的有点怪异。
哪里怪异,又说不出来。
二人默默地走动着,竟然绕到了屏风后面,直站在了绣床的前面,男子且伸出手来,抚摸着锦帐上的流苏,似乎下一秒就会撩开帐子。
帐内二人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云橙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