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杀气腾腾的马队到来，蓄势待发的弩箭亮出，人影立刻静止，屋门全部关上。
另一队锦衣卫从马上下来，检视着刺客的死活，除了几个刺客发出低低的□□，整条长街一片死寂。
今晨的阳光分外明亮，云橙忽然看到，道路的尽头，村口处，一匹高头大马，上面一个中年武官，一身纯黑色描金飞鱼服，长方脸膛，两抹重髯，鬓边有霜华之色，神情不怒自威，身后两个骑白马的护卫官，两面旗子迎风招展。
莫清歌带着云橙，从屋顶跳下地来。
云橙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检视一遍，见他行动如常，才放下一颗心。又见他神情异样的紧张不安，忍不住心里疑惑，自从认识他以来，都是泰山崩于前不改面色，如今这是怎么了？
云橙正在疑惑，莫清歌对她僵硬一笑：“去拜见我义父。”
云橙心里砰的一跳，原来是锦衣卫的最高长官，莫清歌的义父，指挥使大人骆思恭到了。
刹那之时，她比莫清歌还要紧张，赶紧偷偷检视一番自己全身仪容，幸亏莫清歌及时将自己带上屋顶，避开了血污……胡思乱想间，二人已经走近村口，来到了那三匹高头大马的身畔。
云橙偷眼瞄了一下这位指挥使大人，立刻明白了莫清歌为何如此紧张。
这位大人哪里是不怒自威，那是发了好大的怒气，莫清歌走的越近，怒气越盛，胡子都吹起来了，简直恨不得立刻把他揪过来打上一顿。
只见莫清歌战战兢兢，不敢直视，垂首站在马前：“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他义父强行抑制着怒气，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
莫清歌偷偷看了他义父一眼，又垂下头去，低声给二人做介绍：“这位是云姑娘，孩儿破案的帮手。”
云橙赶紧堆出个笑脸，抱拳施了一礼：“见过指挥使大人。”
那指挥使大人竟也换了一个笑脸，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将打量个云橙从头到脚，口内寒暄着：“是云姑娘，早就有所耳闻了。”
云橙心中一边纳罕，一边忐忑，不知他“耳闻”的究竟是些什么。指挥使大人却不再提此节，依旧满脸是笑，笑中透着慈祥，慈祥中透着喜悦，喜悦中透着真心：“云姑娘稍待片刻，我同小儿有几句话说。”
云橙打起精神，笑的更加甜美：“大人请自便，何须如此客气。”
指挥使一个示意，莫清歌跳上他的马，父子二人纵马跑开，直到村外小树林边，确定别人听不到的一个距离，才下马。
云橙这时候笑意不减，对其中一个护卫官问道：“哥哥，能给口水喝吗？”
那护卫官看来早知云橙的身份，倒料不到她这么落落大方，愣了片刻，才一连声回答道：“有有有。”
云橙道一声谢，接过对方的水壶，倒一些在自己随身的皮制小水袋里，坐在路边，一手拿着小水壶喝水，一手拨拉着路边青草，远远地偷瞄着莫清歌父子二人的情状。
这个距离之下，普通人是决计什么也听不到，连云橙也是听的异常吃力。
她全神贯注，加上辨认着指挥使大人的神情口型，连蒙带猜，才算把父子二人的对话一句句的收进耳内。
父子二人下了马，指挥使大人一声断喝：“跪下！”
莫清歌便直挺挺地跪下。
他还没等跪得稳当，一个大嘴巴子扇下，扇得他身子歪向一边。
云橙一口水差点儿呛在喉咙里，这一巴掌如同扇在她脸上，登时觉得自己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
这老头，翻脸怎么这么快？
她灌了一口水，远远地往那边瞟着，只见老头怒目圆睁，胡子又吹起来了，方才对着她眉花眼笑的慈爱劲儿全然不见。
莫清歌捂着半边脸，重新跪直了身子。老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混小子，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千叮咛万嘱咐，叫你不要回京城，你是不要命了吗？”
云橙这一口水真呛到了，连连咳嗽，连泪水都呛了出来。
搞了半天，莫大人回京城，根本不是回来交差述职的。
难怪他一直赖在陆前辈家里不走，根本没有回过衙门。
……那他回来干什么？
莫清歌声音很低：“孩儿……孩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六神无主，日日煎熬，不知何去何从……”
云橙好容易抑制住了咳嗽，一听莫清歌的语声里带着点哽咽，又惊在当地。
在紫金山的山崖边上，她好不容易看见他真心实意笑了一回，之后二人闹翻，再也没见他笑过。
要到今日，她才知道，他居然还会哭！
老头好像也被惊住了，语气放得软和了很多：“……那孩子我今天也算是亲眼相看了，确实不错，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要护她回京城走一趟，手下那些人马还不够你调遣吗？何须自己跑这一趟？”
莫清歌仿佛胆子也大了起来：“……父亲有所不知，她这个人鲁莽任性，行事出人意表，孩儿也是不放心……”
老头又被激起了怒火，又吹起了胡子：“你说人家任性，我看你才是任性妄为，仇家已经在找你了，这个时候回来，你还要不要命了？愚蠢，糊涂！”
远远坐在村口的云橙偷听到此处，才明白父子两人口中说的“那孩子”“鲁莽任性”，是她。
啪地一声，手里的小水袋跌落在了地上，清水流出来，洒在了草丛中，她却浑然不觉，成了个木头人。
原来，莫清歌回京城，一路上到现在，话没好话，脸色没有好脸色，竟然是为了保护她。
而且，老头口口声声说，他回京城，等于是不要命了，就是说，明知仇家在找他，还是甘冒奇险回了京城。
就是为了守着她，护着她。
……
在紫金山的山崖上，黑暗的夜里，松涛声中，他说，有我护着你，妖，魔，鬼，怪，你什么都不用怕。
……
自从得知她爹遇难，她觉得自己跟着死去了一大半，腔子里剩下一口气，也就剩下复仇这一件事。
远处父子俩的一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