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莫清歌出了这个七拐八拐的甬道，眼前出现几间屋子，没有亮灯，漆黑一片。莫清歌火折子的微弱光亮照着几扇黑漆漆的铁门，铁门上有锈迹，看上去年头已久，黑暗之中，群蛇蠕蠕而动之声越发清晰，显然就在左近。
云橙遍体生寒，几乎忍不住要出声提醒莫清歌，忽听得莫清歌出声喊道：“蓝二哥，你出来，我知道是你！”
那声音充满无奈和痛楚，云橙本来一直不安的心，终于咕咚一声，沉到了底。
如同她一直不敢深想的那样，他们查探寻找的凶手，他们的敌人，是莫清歌的故人。
吱嘎一声，一扇铁门打开，那白衣男子走了出来。
借着火折子的微弱光亮，云橙看得此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同狄小侯爷差不多，身型修长，面容清隽，面色异常苍白，想来是常年生活在地下的缘故。
云橙伏在墙角暗处，偷偷窥看，看着莫清歌的背影。
平素他冷漠无情，万事不萦于心，但此时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显然是内心激荡，不能自己。
二人互相望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无边的黑暗之中，只有火折子的一点光亮。
云橙听着蛇群不知在哪一个角落蠕蠕而动，感觉自己就要发疯了。
在云橙发疯之前，莫清歌终于开口了，声音已经嘶哑：“蓝二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
蓝二哥笑了笑，笑得甚是凄凉：“这么些年，我也一直很想你，虽然知道你会一切安好，还是忍不住挂念你。”
二人沉默了一瞬，莫清歌忽然问道：“蓝二哥，这么多年过去，你可是已经娶妻生子了？”
这问题本来甚是突兀，但蓝二哥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突兀，笑容中多了几分温暖之意：“不错，尊从祖宗遗训，我儿子已经10岁了。”
莫清歌问：“他们……他们也住在此处？”
蓝二哥继续微笑：“那怎么行？如同我小时候一样，养在靠谱安全的地方，明年就可以到这山上来学本事了。你呢？你儿子多大了？”
莫清歌语气黯然：“我没有成家。”
蓝二哥诧异：“那为什么……我知道了，你从小性子就高傲，定然是眼光太高，没有当你意的姑娘。”
莫清歌道：“那倒不是，我遇上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
莫清歌语声十分柔和，云橙听得情郎对着故人这样夸赞自己，一颗心瞬间飘到了天上，又赶紧掐了自己一把，提醒自己是在黑暗陌生的地下建筑里，情郎面对着一个杀人凶手，周围栖息着成千上万条毒蛇。
莫清歌停顿片刻后，接着说了下去：“可是我不敢，我怕连累了她。”
这话对于云橙来说没什么新鲜的，蓝二哥怔了一下，刚想说话，莫清歌转移了话题：“小时候你对我那么好，我心里当你是亲哥哥一样。”
蓝二哥的声音也透着一层回忆的暖意：“你母亲待我，也同亲娘差不多，还记得她教我们吹笛子的事吗？你那时候才五岁，年纪太小学不会，性子又要强，气的直哭，还得我哄你，给你擦眼泪。”
蓝二哥笑着笑着，眼中泛起泪光，豆大的泪珠滚落面颊。
云橙这才明白了，为什么两个人会吹同一首曲子，原来是莫清歌的母亲教的，她看不到莫清歌的表情，但她猜测，二人此时是相顾无言，泪眼相对。
然而泪水过后，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莫清歌忽然问道：“曾家那五十八口人，是你杀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同时扎进了在场三个人的心脏。
如同冬季里的第一场寒风过境，两个人回忆中的美好和温情像树上的残叶，被扫荡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