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梨花班的弟子都还没有回来,而客栈也仍然没有多余的客房,无奈之下,许长恒只能继续在安川的那间上房打地铺。
还如昨日一样,她先优哉游哉地在院子里洗脚,因着今日时辰还早,故而虽然她慢悠悠地,却丝毫不担心安川会再一次拿令牌砸自己。
而且,为了防止他的偷袭,她还特意躲到了院子里离他的房间最远的一个角落里,而且面对着他的房门,以第一时间发现敌方异动,也算是未雨绸缪深谋远虑了。
本以为万无一失,但她还是没有逃过同样的命运。
正在她抬头望着月亮默默出神时,陡然意识到似是有什么异物朝自己飞了过来,但她来不及躲避,只能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挡了一下。
这一次,竟比昨晚还要疼。
只听“啪”地一声,一个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的令牌落进了洗脚盆里,稳而准地砸到了她的右脚上。
虽然吃痛,但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令牌了,因为在回神的那一刻,她借着月光,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朝自己缓缓而来。
竟是云向迎。
她吃了一惊,假装不曾看见他,也来不及擦脚,连忙手忙脚乱地直接拿起早已准备妥当的干净袜子套在了湿漉漉的脚上,穿好鞋子,然后也顾不得再换水,利落地将穿了一天的臭袜子扔进了洗脚盆中,打算将就着洗一洗。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沉在盆底的那块令牌。
这一次,它的出现应该是为了提醒她云向迎来了。
犹豫了一刹那后,她立刻将令牌捞了起来放在了地上,开始清洗袜子。
等云向迎离她很近的时候,她已经将袜子洗净拧干了。
“云二爷?”趁着起身去晾袜子的功夫,她假装此时才看见他,一脸的惊讶,“您怎么在这里?”
“来投栈。”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云向迎看着她微然一笑,温和的神色在朦胧月光的映照下愈加柔和,“没想到在客栈里也会碰到许捕快。”
但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讶然的意味。
虽然她并没有告诉他她与安川住在哪家客栈,但其实只要他稍一打听,便能找到这里,毕竟离李府不远的客栈虽然也有几家,但只有这一家住着梨花班的弟子。
更何况堂堂云家二爷,定然不会随意碰到一家客栈便进来住的。
“您来投栈?”虽然明知他出现在这里并非是巧合,但她心里的疑惑却是真的,“可您之前不是说要住在李府吗?”
“我原本也有这个打算,但李府如今出了命案,出入有些不便,还是住在客栈更方便些,也不会给嫂嫂他们添麻烦。”云向迎温声道,“其实,我还从未住过客栈,这是第一次,却偏巧遇到了许捕快,你我还真是有缘。”
云家是经商的,他身为当家人,没有住过客栈并不表示没有出过远门,只能说明无论他到哪里都不必住客栈。
但听到他又提起缘分,她不由想起安川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与云府有缘并因此离开衙门的衙役,可没什么好下场。”
担心他又提出让她离开衙门去云府效力的事情,她决定先下手为强:“我家捕头的房间也在这里,不如在下带您过去。”
说着,她抬脚朝安川的屋子走去,试图结束与他的闲聊。
云向迎却并未转过轮椅,而是道:“许捕快,你的令牌忘拿了。”
听到“令牌”两个字,她才想起安川的令牌还在地上放着,赶紧又转过身捡了起来:“多谢云二爷提醒。”
他倒是好眼力,竟连这个也瞧见了。
“今日天色也晚了,我便不打扰安捕头了,明日再拜会他吧。”他微然一笑,对她道,“不知能否劳烦许捕快将我送进房间,我的人都还在外面用膳。”
她这才发现,四下的确不见云家的护院,包括唐壬奇。
哪怕出于人之本性,她也不好拒绝,更何况对方还是她得罪不起的势力,于是,她只能很乐意地道:“不过举手之劳,云二爷客气了。”
说着,她走过去推着他的轮椅,问道:“不知云二爷住在哪一间屋子?”
这一走,她才意识到鞋袜都是湿的,很是不舒服。
云向迎指了指离院门最远的那一间:“应该是这一间。”
里面燃着蜡烛,还有小二哥在收拾的身影,许是之前她想事情太过入神,竟没有瞧见。
她点头应下,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边推着轮椅向前走边问道:“这家客栈不是已经没有房间了吗?”
她记得安川在回来前还特意告诉掌柜说若是有空房,要先替他留两间。
怎么他们没有收到消息,但后来的云向迎却先有了上房住?
可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正如之前吴映雪告诉她的,云家想得到的东西,自然有的是手段弄到手。
但云向迎却道:“掌柜的说,已经有几间空房了,不过可能还在收拾。”
她很是讶异,不明白都到了入夜的时候,为何还会有人退房,而且还是有好几个。
等他们到了房间的时候,小二恰好也收拾干净抱着被换掉的被褥正打算离开,等看清推着轮椅进来的人是她后,稍有些惊讶地对她道:“原来两位客官认识,还请这位客官稍候,您的房间很快就收拾好了,今晚便能住进去。”
她道了谢,等小二离开后,转身对云向迎道:“那在下便不打扰云二爷休息了,我也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但云向迎只是微微一笑,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时辰还早,许捕快不如坐一会儿再走,毕竟小二打扫房间也需要些时候。”
她着急回去换袜子,婉拒道:“云二爷不必客气了,在下还是先回去了,若是回去晚了,安捕头只怕是要睡着了。”
“那又如何,”桌案上的蜡烛随着外面吹进来的微风一明一暗着,他的眸子似是紧了紧,道,“他睡他的,与许捕快何干?”
不知为何,明明他的神色看起来并无什么变化,她却觉得他似是忽地愠怒,一时愣怔后,有些迷茫地道:“若是安捕头睡着了,在下便不方便收拾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