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谢:“江姑娘的案子,有劳许捕快了。”
“这是在下应尽的本分,夫人不必客气,”她如实道,“更何况我不小心弄丢了一件证物,从明天起便不负责这件案子了。”
洛瑶惊讶:“证物?可要紧吗?”
“在下觉得所有证物皆有其存在的原因,故而这次的确是我大意了,”她懊悔道,“希望不会影响破案。”
“我虽不懂破案,但想着凶手不可能只留下一种痕迹,衙门里藏龙卧虎,又有安捕头主持大局,有朝一日定能让江姑娘沉冤得雪,”洛瑶安慰她道,“许捕快不必太过介怀。”
“在下明白,也请夫人宽心,”能感受到洛瑶真心实意的体谅,她点头,道,“我总觉得,那一夜就算夫人认出了江姑娘,她也不会随夫人进去的。也许,她早就察觉到了危险,不愿拖累夫人,必须要自己面对。”
洛瑶没有否认她的话,沉默良久后开口道:“在很久以前我便听说过江姑娘,一直都很好奇她是个怎样的女子。在见到她后,虽然仍不知她是怎样的人,可却觉得她是值得柳宸的情意的。后来,我听说她将她自己多年前便买在衙门附近的宅子送给了梁姑娘,忍不住想来看看,因为那里原本应该是她与柳宸的家,而如今住在那里的人,也是她关心的人。是以,我经常去那里,为了向秋儿妹妹学刺绣,也为了帮她照顾她们,好弥补自己对她的亏欠,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会因此又欠她更多,多得再也没有机会补偿……毕竟,一个活着的人,还能为一个已经故去的人做些什么呢?”
许长恒没有想到她会与自己说这么多,一时间心生感慨,坦然道:“夫人所言不错,故去的人已经离开,活的人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但夫人原本也无须做什么,这些事情本就不是夫人造成的。更何况,倘若当时夫人没有留宿梁姑娘家,也没有一时心善为她开门,衙门便不可能得到这么多线索,夫人不必自责,更没有人有资格指责夫人当时是对是错,毕竟再换任何一个人,也不一定会做得更好。”
没人有资格指责自己吗?
洛瑶愣了愣,唇角漫开一抹苦笑。
其他人的是指责还是漫骂她本就不在意,可在意的那个人又怎么会对自己的过失毫不介意,死于非命的人可是他年少乃至如今最心爱的女子啊。
“多谢许捕快的开导,其实我待嫁闺中多年,听到的流言蜚语也不算少,从那时起,我便学着不在乎旁人的三言两语了。”快到内堂时,洛瑶对她诚然道,“我总觉得许捕快与其他人不同,留在衙门为民伸冤,你大有可为。”
目送洛瑶进了内院后,她本想去对面找安川,但见安宅里一面漆黑,并没人回应她的话。
也许安川在陪柳宸,她心念一动,转头去了仵作房。
好在宋汐还没有睡,而且看起来似乎在等她:“我知道你会来的。”
她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宋汐答道:“因为陈捕快不久前过来,他说安捕头有命,从明日起你不再接管陷阱案。既然是从明天开始,那你今晚一定会过来看看。”
她颇为惊讶,没想到安川竟这么快就下了令。
但正如宋汐所说,她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宋姑娘可有新的发现?”
宋汐颔首,道:“有,你来看。”
言罢,她掀起盖在江南翘身上的白布,指着尸体右背靠近肩膀的位置,道:“这里有一处刺穿伤口,我验过了,原因很可能是这块石头。”
说着,她将物证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当时命案现场的勘察札记和一块沾着土与血迹的石头。
“这块石头当时在陷阱里的内壁里,染了血的尖角露在外面,”宋汐皱眉道,“之前我曾以为那个伤口是因为她撞到了这块石头而留下的,但再仔细看时又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道伤口并不深,可看起来却像是被刺了两次,一次只是刮破了皮,第二次才被扎出了血,两次的伤口有重叠的部分,可是都不深,看起来并不像是撞上去的。”
许长恒看着札记上她画下的现场图记,回想着当时陷阱里的布置。
白天她与宋汐曾推测有人在巷子的一侧将另一人刺伤后将其逼到了对面的墙上,而两人所站的位置离陷阱很近。
她突然发现,那块刺伤了江南翘肩膀的石头所在的陷阱部分是离那两人最近的地方。
见她看得入神,宋汐提出了自己的分析:“这块石头的下面是慕容嵩他们放在陷阱里用来捕狗的诱饵,而江南翘的鞋底就沾上了一些与诱饵一样的生肉,但明明诱饵的旁边便有短刀,可她的身上却没有被短刀刺伤的痕迹。还有,她的衣服背面沾上不少泥土,但正面的泥土却少许多,几乎是无。”
是以,江南翘的右肩之所以会有被那块石头扎伤的伤痕,很可能是她自己以后背贴在陷阱内壁上,而且她当时的姿势是双膝蹲着,因为以江南翘的身高与石头的位置来看,只有这样那块石头才有可能扎到她的右肩。
而陷阱中那个位置有生肉诱饵,旁边插着不少短刀,安全地带并不大,甚至仅容一双脚,而她的身上又没有被短刀扎伤的痕迹,说明她当时不是被人推到那个位置,否则不可能躲开那些短刀。
也就是说,当时江南翘是自愿蹲在陷阱里的,她避开了那些短刀,却没有留意背后那块露出尖头的石头,所以被扎伤了。
而且,在第一次被扎到后,她感到了疼痛,下意识地向前躲了躲,但出于某种原因,她又一次将后背贴到了陷阱内壁上,这一次却没有立刻躲开。
因为是生前伤,这些定然发生在她与慕容嵩死前。
想起了洛瑶不久前的回忆,许长恒抬眼看向了宋汐,眼中尽是悲凉,道:“多谢宋姑娘,我想,我已经知道江姑娘是怎么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