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东边矗立着一栋楼,名为摘星楼。
楼里住着位卜凶吉知未来的“仙人”,他的占卜术是世间最厉害的,且只为帝王算卦。
因着出神入化的占卜术,他被晋渊帝奉为国师,为他一人占卜,也为这天下占卜。
国师在晋国有着仅次于帝王的地位,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等他名扬的时候,他已经为帝王逢凶化吉,庇护天子左右,深得天子信任。
天子喜欢与他对弈,两人不分伯仲,经常一下就是一整夜,若未有输赢,等到天子第二天下朝后还会继续下。
夜幕降临,批完折子的天子兴致勃勃地来到摘星楼,被人引到最高层。此刻窗外高悬一轮圆月,居在高处,仿佛一伸手就能把月亮摘下。
卫沉珉在窗口出站了会儿,才将手收回,对着端坐摆棋盘的男人道:“国师神通广大,不知可否帮孤将这月亮摘下?”
男人闻言,没有直接答话,只是默默站起身,走到洗手盆前,伸手将盆子端到窗台处。
那轮圆月倒映在水中,水纹波动,似乎将月亮给揉皱了。
卫沉珉眯了眯眼睛,哂笑:“国师难道不知,这是镜花水月吗?”
男人缓缓抬眸,眼底宛如古井,纹丝不动,仿佛永远不会泛起一丝涟漪,但却干净透亮得不可思议,他反问:“难道这水中的月亮就不是月亮了?”
卫沉珉轻笑地勾唇:“也罢,既然这天上的月亮得不到,这水中的月亮必得是孤的。”
男人闻言,神色如常地问:“陛下是遇到那个人了?”
卫沉珉不答反问:“国师,要不你先回答孤,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吧?”
男人瞬间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地开口:“窥探天机,这是臣应得的。”
卫沉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瞥了眼桌上的棋盘,瞬间失去兴趣地开口:“国师为了孤一夜白头,牺牲如此巨大,孤得好好赏你才是,你想要什么赏赐?”
男人握拳抵在唇边,重重地咳嗽两声,待喉间的痒意消散后,他才风轻云淡地说:“为了陛下,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卫沉珉招了下手,高临立马上前听吩咐。
他道:“想来国师对身外物也不感兴趣,既然如此,孤便赏你几个美人,好好伺候你吧。”
男人:“咳。”
高临:“......”
高临嘴角扬起:“老奴这就吩咐下去,定给国师挑选几个乖巧又顺心的美人。”
男人微微蹙起眉:“陛下,臣不近女色多年,况且臣这辈子都无法娶妻,您的心意臣心领了,至于美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卫沉珉打断:“只是找几个近身伺候你的人,怎么用还是看你自己,你若真心不喜,打杀了便是。”
他的语气很淡,仿佛打杀的不是人命般。
男人闻言,没有固执地再次回绝,微微弯下腰道:“多谢陛下恩赐。”
陛下的赏赐,旁人都是跪谢,而他只是弯腰,这已经是陛下对他极大的殊荣。
卫沉珉定定地看他了眼,随后坐在席位上,面前摆放着昨天未完的棋局,黑白两方厮杀得厉害,还未分出输赢。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一颗黑子,随后摆了上去,这时男人也坐在了他的对面。
男人的脸上永远平淡无波,难道卫沉珉隐隐有破局之势,他也并无半分焦急之色。
永远都身着一抹白,也许是大病一场的后遗症,皮肤比纸还白,白皙的手背上清晰可见青色的血管,指尖近乎透明,没有血色。
原本丰沛的青丝如今发白如雪,披至身后,散落在两侧的发丝被用根红色绸带绑着,那竟是他浑身上下唯一鲜活的颜色。
他五官精致像是女娲精心勾勒,鸦羽般睫毛投下一片阴影,眸中神色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他是世人口中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主儿,被晋国人奉为神明,居住在这摘星楼,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
他不紧不慢地捻起一枚白子,思索片刻,便放了上去。
卫沉珉看了一眼,也跟着继续下,这才回答了男人刚刚的问题:“孤是遇到了。若不是你的话,孤差点就把她给杀了。”
国师面不改色地咳嗽了声,“陛下是一国之君,当以天下为重,不可任性。”
任性?卫沉珉想到那个女人紧紧地抱着她,泪流满面,随后竟低低地哀求他不要喝那药,后来他捏着她的腰质问她的时候,她竟自曝说,那药被她下了毒...
太可笑了,说的是他!
他上辈子满心满眼宠出了什么个东西?狼心狗肺地玩意儿!
他当时真恨不得,杀了她!
卫沉珉想到这,眼底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猩红,他沉声说:“无妨,留她些时日,也还有别的用处。”
这时,国师的脸上才微微变了颜色,随后用轻咳掩饰过去,开口道:“陛下与她皆是转世之人,但陛下知道她的身份,她却不知道陛下的,如此她的确会对陛下有些用处。”
卫沉珉抬眸打量了他眼,像是想从他话里听出点别的意思,但是很可惜,他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眼前的国师就真一心一意为了他,为了晋国,不惜损毁自身,这样的人不拘小节,也不会计较个人得失。
卫沉珉低低笑了声:“是啊,在某些方面,的确有些用处。”
这么一想,竟有些心猿意马。
*
这一局,终归是很快就破了。
卫沉珉站起身,甩了甩袖子说:“孤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你探讨棋艺。”
国师脸上有瞬间的怔愣,但还是站起来,拱了拱手臂道:“恭送陛下。”
卫沉珉深深看他了眼,随后便毫不停留地离开。
等到卫沉珉的身影消失,国师突然伸手捂住嘴巴,重重地咳嗽起来。
手心有些湿意,他拿到眼前一看,竟是猩红的血。
他面色淡然地从袖子里拿出帕子,细致地擦着掌心,喃喃道:“这辈子,你会圆满的...”
卫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