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绵淼向来很少踏足扶柳苑,毕竟向来只有妾室给正室请安,柳轻烟踏足东院的多。
胭红跟在她身边,忍不住在她耳边唠叨:“偏是世子也帮着柳姨娘,他都不知道您昨天勇闯宫门的壮举吗?”
阿贵不是个嘴碎的,但是昨天他和她走得那般急,偏生回来的时候,就有人把他拉住问了。
阿贵也没有多做隐瞒,就把进宫的事给说了,自然是实话实说,还把无诏没能进宫的事也说了。
他的话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不过也仅仅是一天,今天的风向就变了。
沈绵淼好笑道:“可别再传了,我连宫门都进不去,哪里能够勇闯?”
这传闻自然是越传越离谱的,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瞎话,她去闯宫门,还能活着回来吗?
胭红还是不服:“反正您就是去了,总比某些人只知道待在家里的强。”
沈绵淼无声叹气,人心都是偏的,胭红是她的人,自然更加偏向她。
进屋的时候,正巧看到柳轻烟玉葱似的手指揉着萧慕白的膝盖,温声软语:“世子,妾身这力道可还行?”
萧慕白捏着眉头,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他们之间如此琴瑟和鸣,她都不忍心打破,不过也万万没有干站着的道理,清了清嗓音出声:“世子,妾身来了。”
萧慕白抬眸,指了指身侧的杌子,“坐。”
她没有犹豫地上前坐下。
他躺在一张软塌上,柳轻烟就坐在塌边,见她过来,站起身行了个礼后,便又重新揉他的膝盖。
低眉垂眼,好不乖顺。
沈绵淼这厢刚坐下,就听到萧慕白询问的声音:“听说,你昨日进宫要寻我?”
应该是阿贵跟他说的,沈绵淼实事求是地回:“到了宫门口,发现无诏不得入,所以妾身便回府了。”
他闻言,竟微微勾起唇:“关心则乱。”
沈绵淼羞赧,没有说话。
他又问:“见着了国师?”
她点点头:“是啊,正巧碰见国师,就说了两句话。”
他道:“嗯,国师此次出宫正是为了蜀中的洪涝,我罚跪这事也与此有关。”
这么一说,沈绵淼便忍不住好奇问:“世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按理说,萧慕白又不负责蜀中,即便卫沉珉怎么怪罪,也轮不到他的头上。
所以,他是怎么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呢?
萧慕白沉声:“是舅舅。”
沈绵淼瞬间明了。
已故王妃有个哥哥名叫容政,也是因为平阳王得道而鸡犬飞升的人。
本来只是蜀中一小小县丞,而后被提拔为县令,等到王妃故去的时候,又荣升为知府,还是先帝亲自提升的。
如今,蜀中洪涝,他这知府居然没有上报,还企图瞒上欺下,这让卫沉珉如何能不怒火中烧?当即革职查办,押解回京。
荣政其人,庸庸碌碌一辈子,当年当县令政绩就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后来当了知府更是尸位素餐,不思进取,只知道贪图享乐。
现在发生这么大的篓子,又捅到卫沉珉跟前,革职是轻,恐怕连命都无法保全。
沈绵淼叹了口气:“妾身也听说了,蜀中发洪涝,百姓遭殃,这件事牵扯了很多大臣,却想不到连舅舅也被牵连。”
荣政在京城的人脉也只有王府这一脉,平阳王深居简出,平时也不上朝,能够在朝上为他说两句话的也只有萧慕白了。
毕竟,打折骨头连着筋,他们可是亲舅甥。
“不仅被牵扯,陛下发了大怒,恐怕舅舅轻则被流放,重则...”他有些不忍道,“斩首示众。”
不沉迷女色的卫沉珉,自然对百姓上心,那么对百姓不上心的臣子,就成了肉中刺,早早拔掉才是。
而荣政,很不幸地,成了头波被拔掉的人。
“舅舅是否不日就要被押进京?到时妾身再想法子去见见他。”沈绵淼道。
萧慕白眼眸定定地看着她,突然软了话头:“淼淼,我就只有这一个舅舅。”
沈绵淼:“......”
这话头不对,每次这般说,就是有事求她办,而且还是让她为难的事。
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哄骗她的,哄得她连命都没了。
她拿出帕子,抹了把眼角,避开他的眼神,语气低低地:“舅舅也真的太可怜了,这是天灾,人力不能及,天子一怒,舅舅就头个逃脱不了。”
她的话感慨完,萧慕白还没有说些什么,一旁当空气的柳轻烟突然出声:“世子妃,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得想想办法救救容大人才是。”
沈绵淼顺势道:“是啊,世子您快想想办法才是,想必有你的求情,陛下一定从轻处罚。”
萧慕白扯了下嘴角,眼睛落在膝盖上,轻嘲:“跪了一天,也没见陛下松口,可见陛下是死了心。”
“同世子跪的据说还有其他被牵连的大臣,正所谓法不责众,想必陛下也不会真的所有人都处罚吧?”沈绵淼试探性地问。
“你不懂,”萧慕白幽幽叹口气,“陛下这次是杀鸡儆猴,而舅舅就是那只鸡。”
相对于其他被牵连的京城高官,知府这个从四品也是不够看,自然而然成了待宰的鸡。
沈绵淼虽然不清楚具体牵扯到了那些人,但是看他脸色,就知道这背后一定不简单。
她再次抹了把眼角,关心地问:“可恨妾身只是后宅女子,见识浅薄,不能替世子出谋划策。那世子打算怎么办?”
这可把萧慕白给问住了,他跪也跪了,脸色都憔悴成这样,但是卫沉珉还是没有松口,只是说看在先帝的份上,这事不会牵连到平阳王府。
不会牵连到王府,难道他就得感恩戴德了?
难道,他就真不知道,荣政不仅是他的舅舅,也是他的舅舅?
他就这么无知无觉,狠心到要杀自己的舅舅?
萧慕白想到这,五指捏起,指尖掐进掌心,仿佛感觉不到痛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