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凉,到底暑热难消,又见青梧吃的香甜,口中忽生干渴之意,微咽了咽泌出的口水,拈起一个果子放入口中,平日里无甚感觉,今日吃起来却软糯甜润,唇舌生津。
一颗果子下肚,她捧过婢子递过来的熟水抿了一口,直直问道:“你当真自愿嫁给则安哥哥?”
青梧拿不准她与景世子到底是何关系,并未立时答话,忖了片刻,才开口:“自愿如何?不自愿又如何?既结了连理,本该一心,日后我自当敬他,护他,不会因他处境艰难便独善其身,亦不会因他缠绵病榻而弃之不顾,当然,若是有人想要蓄意破坏,妄想插足,那我也会尽我所能,竭力捍卫。”
明明是少女娇绵婉转的音调,听起来却如出鞘的剑般,戛玉敲冰,掷地铮铮,泛着凛意,见她眼神清正,姿态从容,神色不似作伪,原本的三分好感瞬间变为七分。
二人所坐的案几位于阁子的角落处,位置偏僻,两旁并没有什么人,阁子对面的高台上戏子已咿咿呀呀登台唱了起来,二人的声音被淹没在人声中,纵使有人在暗中注意着这边,也未必能听得清楚。
那女子静了片刻,一改方才的冷意,唇角勾起,对青梧粲然一笑:“如此便好,你今日说的话我可都记下了,这个嫂嫂我也认了。”
青梧闻言有些懵然,原是兄妹,不似她所想那般,不禁有些赫然。
只是听说景王府众人与景世子关系并不亲厚,倒不知眼前这位是府中哪位姑娘。
于是出声问道:“不知姑娘是?”
“我叫萧云舒,英国公是我外祖父,则安哥哥是我表兄。”
青梧了然,梁嬷嬷已将上京有名号的世家是何境况,相互有何联系都与她细细说了一遍,英国公半生戎马,为南宴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年事渐高,又因常年征战,落下旧疾,便退居上京荣养,英国公夫人也出身书香门第,因着英国公战绩斐然,受封为一品诰命。
英国公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景王,但在但在景世子年幼时便去世了,小女儿则与元昭三十七年的登科探花郎结为夫妻,婚后二人也恩爱非常,一年后便诞下一名女婴,在离京赴任的途中遭了贼寇,夫妻二人皆亡于贼寇刀下,唯有府中忠仆拼死护住二人血脉,逃回京中。
连接丧女让英国公夫妇异常悲痛,然而祸不单行,年仅六岁的外孙又被朝廷选中送往北陵为质,自此膝下便只余了萧云舒一个外孙女,自是捧在手心疼宠,性子骄纵些也难免。
“诶,我小了你半岁,成婚前我便唤你姐姐吧。”
“看你好像很喜欢吃这果子,我外祖母给我请了好些厨子,有个江州来的果子做得特别好吃,改天我请你到府上去好好尝尝。”
“上回去游湖险些落了水,所以最近外祖母老是拘着我,这次我是偷偷溜出来,回去肯定又要被训,日后你与则安哥哥成了婚,可得多帮着我,你长得这么好看,外祖母定会很喜欢你的。”
“下次我们…………”
卸下心防之后,萧云舒露了本性,倒豆子般与青梧絮叨起来,多数是她在说,青梧顺话答几句。
青梧嘴边始终挂着笑意,看着她这幅娇憨姿态目露柔光,这样纯真率性的人还是第一次见,难免心生好感。
从萧云舒口中得知,孙夫人并未下帖宴请她,毕竟英国公府的门第凭孙家还攀不上,但萧云舒在一次游园会上与孙二小姐相识,后又听说孙家要办一场菊花宴,便跟过来凑个热闹,虽没有帖子,但毕竟是英国公府唯一的小姐,孙夫人甚至恭恭敬敬将人请进来,嘱咐府中仆从好生伺候,不可怠慢。
她常年困于内宅,所见不过霏月阁那方小小的天地,所处之人多是玉露玉萤,还从未有人推心置腹般跟她说这许多,有些见闻听来也颇觉新奇,二人聊得很是投机,还相约回府之后要互通书信。
这厢沈瑶依将烫手山芋甩给青梧之后便在贵女中热络游走,暗中却时刻盯着这边的动静,随时准备看好戏。
只是她预想中的纷争并未出现,二人甚至聊得很是欢愉,活似一对亲姐妹般,沈瑶依不明所以,顿时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