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落在地上划出的声响刺的李承磐有些耳鸣,眼看着那把还落着血的长剑被李承巷拿在手中,递在自己的左肩靠颈的位置,他能做的只有定下心来,向右歪了歪头。
在李承明死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李承磐便想到了有今日这一面。
李承巷眼里没有一丝人情,那把剑又向李承磐的脖间靠了靠,道:“我如此这般,她担不担心?我已如此,她却不出门来求饶一分?”
李承磐的脸色明显青紫,身子也紧绷起来,却依然沉默不语。
“你说你是因为父皇相逼才做如此下策,可你在父皇相逼之前的这次入宫的理由是什么?你当我是好糊弄的吗!”李承巷将剑重重的向下一抵,李承磐瞬时出了些冷汗。
不等李承磐辩驳,李承巷又道:“你一直清冷无言,三年前自请别府居住,为的是什么,还需要我多说吗!你府上住着一个及笄不过三年的女子,你真以为你藏得住么?”
李承磐身子向前一倾,心里又悬了起来,道:“你怎么知道?”
“我还未问你是何时知晓我要争太子,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李承巷将剑收起,向李承磐脚下一立,“阻拦我坐太子,不过是怕我发现你屋内女子的生母为十多年前将沈宛宜卖进宫内的邹氏,害怕我有了权利便会为沈宛宜报仇而连坐于她。在教坊毒杀我,也是怕我哪日进府发现她。你本想藏她,却发现出了府便都是别人的眼线,只要一出府,便会打草惊蛇。我说的没错吧,六弟。”
李承磐没有回答,只道:“朝堂之上一半的朝臣都已被你收买,就连皇后和楚家都帮着你压制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你夺取太子之位轻而易举,大皇兄更是不会与你争夺,他却一心只要兄友弟恭。”李承磐说罢,开怀大笑了三声。
“为什么,你爱的人就是沈宛宜!”
李承巷脸色开始平静,“这你该问你的父皇,他为什么一心要给我莫须有的罪名,就连一个宫女都不放过,要被迫表明身份。”
李承巷又道:“不过,我应该恭喜你。知道父皇为什么喜欢四弟么,因为他想杀我,他一直想杀我,如今你也想杀我,父皇便会喜欢你了。”
“四皇兄死了。”李承磐咬牙切齿道,“便无人会与你争,我除了直接杀了你,没有别的办法,我也等不了,等着你被封太子。”
花亭旁的梅花北风吹落了,落在灿白无痕的冉冉大雪上,李承巷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过,突然明白过来李承磐的心思,道:“你今日去请皇兄为太子是别有所图?”
李承磐还是没有回答,他将立在他脚边的长剑费了些力气拔起,两手握紧刀鞘,扬起头来,双眼缓缓合上,刀痕划在他灿然修长的脖颈上。
血如被物挤压状喷射而出,李承磐没了重心倒在地上,用着极微弱的声音,说着什么。
李承巷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李承磐,还是没有狠下心直接离开,他蹲下身去,附身听到李承磐说了两句话。
“我将太子之位给你,求你救下她的性命。”
“父皇的人也在追杀她,求你救下她的性命。”
李承巷亲眼看着李承磐没了气息,将李承磐的双眼合上,这才起身。
遥遥无期的回忆在李承巷的脑中浮现,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铄儿早已与他背道相离。
寒风刺骨,梅花正盛,李承巷看着整洁的六王府,又看了看文人风骨的李承磐,拿起在桌上还未翻开的那卷书卷,还未翻开,便轻轻放下。
书内翻出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撕下来的一纸,纸上画着李承磐九岁时的一个深秋,他被人推到池塘里,李承耀和李承巷毫不犹豫跳下去救他上来的画面。
画的后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弟落深湖,幸得兄救,虽骨无安,但求平安。今弟遭贼人所杀,兄恐又遇之,惜晚一步,但弟愿仍依礼告谢兄。望兄得之所愿,弟辞。
李承巷将纸攒的很紧,从腰间拿出一个火筒,刚拿出,就被随风而来的念想吹燃,李承巷将纸一点一点燃尽,只剩一堆灰烬,被吹散。
李承巷又看了一眼躺着地上的李承磐,看着他那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双手,看着他脖间涌动的鲜血沾染了他的长衫,凝结了他的发丝。
这四王府也是四四方方的墙,李承巷看不出与皇宫哪里不一样。他在这四四方方的世界里活了二十多年,看惯了人心冷暖,看惯了明争暗斗,也逐渐变得阴险狡诈。不过都是为了心中所求和心中欲望,而一步一步向那渴求的位置而去。
皇位只有一个,可皇子却有很多。
这几日的谋划早已耗费了他的心力,能在不到一月的时间,将朝堂之上的人尽数归于自己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他知道李承磐给了他一个改写事实的铁证,但他并不想再等了。
随着卢裴尚的进门,李承巷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明日,谋反。”
卢裴尚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李承磐的尸身,知晓了计划有变,附和道:“明日?殿下,是不是太快了,毕竟是谋反。”
“我的存在,就是谋反。”